同年友李君諱惇,字憲仲。
賢而有文,不幸早世,軾不及與之遊也,而識其子廌有年矣。
廌自陽翟見余於南京,泣曰:吾祖母邊、母馬、前母張與君之喪,皆未葬,貧不敢以饑寒為戚,顧四喪未舉,死不瞑目矣。
適會故人梁先吉老聞余當歸耕陽羨,以絹十匹、絲百兩為贐,辭之不可。
乃以遺存,曰:此亦仁人之饋也。
既又作詩,以告知君與廌者,庶幾皆有以助之。
廌年二十五,其文曄然,氣節不凡,此豈終窮者哉。
大夢行當覺,百年特未滿。
遑哀已逝人,長眠寄孤館。
念我同年生,意長日月短。
鹽車困騏驥,烈火廢圭瓚。
後生有奇骨,出語已精悍。
蕭然野鶴姿,誰復識中散。
有生寓大塊,死者誰不窾。
嗟君獨久客,不識黃土暖。
推衣助孝子,一溉滋湯旱。
誰能脫左驂,大事不可緩。
打折達磨西來腳,莫令有誤本來人。
當處得心非向背,九年面壁寂光明。
庭中立雪憨癡漢,海裹口乾渴愛津。
如今大有心顛倒,夢寐胡謅學道人。
且向自心中體究,於斯如實更證明。
須觀古德皆如是,萬莫瞞心自發輕。
誑謗定招無間業,未全本覺且依經。
修竹未了身依口,莫學提綱沒量人。
對病用醫須有意,指權歸實救迷情。
迷悟不同誰解意,三乘猶尚未全明。
不契一乘為外道,經生持戒不知。
徒勞南北與東西,滿口文章不合義。
不曾親近正知見,色見聲聞弄識神。
髑髏幾度皮消殞,林下追尋沒一人。
妄把玄詮為事會,五千救網變成塵。
看經須用錢財雇,佛事全憑鐃鈸音。
餕餡餅皮紗布絹,豬羊犬馬折經金。
僧俗一同輪苦趣,辜負牟尼古佛心。
致使類多賢行少,仁慈鮮矣足孤貧。
榮華富貴千無一,菩薩神仙不降生。
如麻似粟人頭面,殺盜貪嗔勝畜心。
不管剎那沉劫海,且徒眼下樂精神。
背善惡臨無解處,燒香合掌告觀音。
大慈大悲來殺苦,須臾命斷歎悲深。
一生不布纖毫善,悔懼雙交沒主人。
方知今死難思悔,黑業無邊我自成。
寄語世間今未死,光陰莫負早回心。
何況出家親悟者,喃喃直指古同今。
所以辦心供作務,將勤補拙助元靈。
相逢來往無心見,大事未成戒行深。
史欲心空如及第,回頭救接未歸人。
始合老師弘大願,先難後易歎吟吟。
十字街頭不見客,孤峰頂上目群生。
助柴活計元如是,不負當時這老僧。
伽梨點破長蘿綠,瓣香問信黃梅熟。
筇雲笠雪霜色寒,法宇歸來詩滿腹。
春風破曉來打門,行矣廬山與天竺。
天空雲遠意未盡,卻上天台恣遊目。
吾聞天台石橋滑如竹,千僧萬僧畏涉足。
請師了此一大事,一洗世間凡眼肉。
浮杯試罷海風高,歸就梅花結吟屋。
劇談要且置,塵尾寧用長。
從來一大事,吾曹可稱量。
世上有何好,投身淨名坊。
老夫百不如,摩腹魚稻鄉。
緬懷眼中人。跛跛豈易忘。
尚欲投羽扇,無心問糟床。
端笑說拍浮,疇昔取腐腸。
燕齊日暮客不旭,新豐主人豈相知。
不須買絲繡平原,不用黃金鑄子期。
會當酸鹹有同好,主簿且須歸祭灶。
請見臨川太尉公,此語難為俗人道。
我公悅士甘如肉,萬錢供客飯脫粟。
讀書始堪屬大事,誰論少文織薄曲。
眼看齊相不六尺,太史猶忻事鞭策。
胸中端正在眸子,巖電兩瞳秋漢碧。
致君堯舜不足驚,昇平本付公輩人。
西郊濃雲含雨色,可勝枯槁懷陽春。
門前賓客馬如蟻,誰是我公天下士。
趑趄欲進仍厚顏,紛紛無乃遼東豕。
蹇驢破帽棲塵坌,曳裾最晚空餘恨。
草奏猶堪試傔人,無令歸作潛夫論。
淮海接風塵,胡乃似鐵壁。
臥護有天人,十載藉福力。
重來人未老,愁絕事如昔。
苦戰孤城危,痛哭天柱拆。
夢遊三山上,人倫浮海出。
突圍志南征,吾欲重建極。
天弗鑒臣忠,冥冥墮叢棘。
先軫面如生,萇弘血化碧。
臣死誰復知,臣忠終不易。
一將更大事,嚼舌死罵敵。
遺墨固藏神,希聖非立我。
斷後輒無前,實石即虛左。
品定賦纖洪,義明分勇懦。
端木語衛文,洙泗皆卿佐。
孔子敘夷齊,後進尚嵬瑣。
從來一大事,幾作鴻毛荷。
知非言所及,結網魚受課。
誰持空空質,放縱無不可。
茲門小精廬,荒寂眾萬過。
欣余二三子,拙力守饑臥。
楊花安得攬,飛去天隅唾。
唯有露垂垂,滿畦紅藥墮。
大夢行當覺,百年特未滿。
遑哀已逝人,長眠寄孤館。
念我同年生,意長日月短。
鹽車困騏驥,烈火廢圭瓚。
後生有奇骨,出語已精悍。
蕭然野鶴姿,誰復識中散。
有生寓大塊,死者誰不窾。
嗟君獨久客,不識黃土暖。
推衣助孝子,一溉滋湯旱。
誰能脫左驂,大事不可緩。
釋悶懷,破岑寂,只照著熱鬧處說來。
十字街坊,幾下捶皮千古快;
八仙桌上,一聲醒木萬人驚。
鑿破混沌作兩間,
五行生克苦歪纏。
兔走鳥飛催短景,
龍爭虎鬥耍長拳。
生下都從忙裡老,
死前誰會把心寬!
一腔填滿荊棘刺,
兩肩挑起亂石山。
試看那漢陵唐寢埋荒草,
楚殿吳宮起暮煙。
倒不如淡飯粗茶茅屋下,
和風冷露一蒲團。
科頭跣足剜野菜,
醉臥狂歌號酒仙。
正是那:「日上三竿眠不起,
算來名利不如閒。」
從古來爭名奪利的不乾淨,
教俺這江湖老子白眼看。
忠臣孝子是冤家,
殺人放火享榮華。
太倉裡的老鼠吃的撐撐飽,
老牛耕地使死倒把皮來剝!
河裡的游魚犯下什麼罪?
刮淨鮮鱗還嫌刺扎。
那老虎前生修下幾般福?
生嚼人肉不怕塞牙。
野雞兔子不敢惹禍,
剁成肉醬還加上蔥花。
古劍殺人還稱至寶,
墊腳的草鞋丟在山窪。
殺妻的吳起倒掛了元帥印,
頂燈的裴瑾挨些嘴巴。
活吃人的盜跖得了好死,
顏淵短命是為的什麼?
莫不是玉皇爺受了張三的哄!
黑洞洞的本帳簿那裡去查?
好興致時來頑鐵黃金色,
氣煞人運去銅鐘聲也差。
我願那來世的鶯鶯醜似鬼,
石崇脫生沒個板渣。
世間事風裡孤燈草頭露,
縱有那幾串銅錢你慢扎煞!
俺雖無臨潼關的無價寶,
只這三聲鼉鼓走遍天涯。
老子江湖漫自嗟,
販來古今作生涯。
從古來三百二十八萬載,
幾句街談要講上來。
權當作蠅頭細字批青史,
撇過了之乎者也矣焉哉。
但憑著一塊破皮兩頁板,
不教他唱遍生旦不下台!
你看起初時茹毛飲血心已狠,
燧人氏潑油添鹽又加上熬煎。
有巢氏不肯在山窩裡睡,
榆林遭殃才滾就了椽。
庖犧氏人首蛇身古而怪,
鼓弄著百姓結網打淨了灣。
自古道「牝雞司晨家業敗」,
可怎麼伏羲的妹子坐了金鑾!
女媧氏煉石補天空費了手,
到於今抬頭不見那補釘天。
老神農伸著個牛頭嘗百草,
把一些旺相相的孩子提起病源。
黃帝平了蚩尤的亂,
平穩穩的乾坤又起了爭端。
造作了那槍刀和弓箭,
這才是慣打仗的祖師不用空拳。
嫌好那毛達撒的皮子不中看,
弄斯文又制下衣和冠。
桑木板頂在腦蓋子上,
也不怕滴溜著些泥彈打了眼圈!
這些都是平白裡生出來的閒枝節,
說不盡那些李四與張三!
隔兩輩帝摯禪位把兄弟讓,
那唐堯雖是個神聖也遭了磨難。
爬爬屋三間當了大殿,
袞龍袍穿這一領大布衫。
沽突突洪水滔天誰惹的禍?
百姓們鱉嗑魚吞死了萬千。
拿問了治水大臣他兒子續了職,
穿著些好古董鞋子跑的腿酸。
教伯益放起了一把無情火,
那狼蟲虎豹也不得安然。
有一日十日並出晃了一晃,
嚇得那狐子妖孫盡膽寒。
多虧了后羿九枝雕翎箭,
十個紅輪只剩了一個圓。
說不盡這樁樁件件蹊蹺事,
再把那揖讓盛典表一番。
常言道「明德之人當有後」,
偏偏的正宮長子忒癡頑!
放著個欽明聖父不學好,
教了他一盤圍棋也不會填。
四岳九官舉大舜,
倒贅個女婿掌江山。
商均不肖又是臣作了主,
是怎麼神禹為君他不傳賢?
從今後天下成了個子孫貨,
不按舊例把樣子翻。
中間裡善射的后羿篡了位,
多虧了少康一旅整朝權。
四百年又到了商家手,
桀放南巢有誰哀憐!
雖然是祖輩的家業好過活,
誰知道保子孫的方法不如從前。
再說那成湯解網稱仁主,
就應該風調雨順萬民安,
為什麼大旱七年不下雨?
等著他桑林擺桌鋪起龍壇!
更可笑剪爪當牲來禱告,
不成個體統真是歪纏。
那迂學包子看書只管瞎讚歎,
只怕這其間的字眼有些訛傳!
自從他伐桀為君弄開手,
要算他征誅起稿第一位老先。
到後來自家出了個現世報,
那老紂的結果比老桀還憨。
現成成的天下送給周家坐,
不道個生受也沒賞過錢。
淨賠本倒拐上一個脖兒冷,
霎時間白牛犢變成了大紅犍。
這才是「漿了撈來水裡去,
一更裡荷包照樣兒穿1
這周朝的王業根莖裡旺,
你看他輩輩英雄都不差。
這才是栽竹成林後來的大,
到西伯方才發了個大粗芽。
可恨那說舌頭的殺才崇侯虎,
挑唆著紂王昏君把他拿。
打在南牢裡六七載,
受夠了那鐵鎖和銅枷。
多虧了散宜生定下胭粉計,
獻上個興周滅商的女嬌娃。
一霎時蛟龍頓斷了黃金鎖,
他敢就搖頭擺尾入煙霞。
更喜的提調兩陝新掛印,
駕前裡左排鉞斧右金瓜。
他生下了兒子一百個,
那一個是個善菩薩?
不消說長子武王是聖主,
就是他令弟周公也是個通家。
渭水打獵作了好夢,
添上個慣戰能征的姜子牙。
兒媳婦娶了邑姜女,
繡房裡習就奪槊並滾叉。
到於今有名頭的婦人稱「十亂」,
就是孔聖人的書本也把他誇。
他爺們晝夜鋪排著行仁政,
那紂王還閉著倆瞎眼在黑影裡爬。
多少年軟刀子割頭不知死,
直等到太白旗懸才把口吧!
老紂王倘然留得一口氣,
他還有七十萬雄兵怎肯安寧?
萬一間黃金鉞斧折了刃,
周武王,只怕你甲子日回不得孟津城!
再加上二叔保住武庚的駕,
朝歌地重新紮起了商家營。
姜太公殺花老眼溜了陣,
護駕軍三千喪上命殘生。
小武庚作起一輩中興主,
誅殺逆臣屠了鎬京。
監殷的先討過周公的罪,
撇下那新鮮紅鞋穿不成。
淨弄的火老鴉落屋沒有正講,
河崖上兩場瞎關了兵。
到其間武王縱有千張嘴,
誰是誰非也說不分明!
(所以武王就下了個毒手,一刀斫下紂王的頭來……)
都說是「無道昏君合該死1
把一個新殿龍爺稱又尊。
全不念六百年的故主該饒命,
都說「這新皇帝的處分快活煞人1
這個說:「沒眼色的餓莩你叩的什麼馬?」
那個說:「干捨命的忠臣你剖的什麼心?」
這個說:「你看那白鬍子的元帥好氣概1
那個說:「有孝行的君王還載著個木父親1
滿街上拖男領女去領鉅橋的粟,
後宮裡秀女佳人都跟了虎賁。
給了他個泰山壓頂沒有躲閃,
直殺的血流漂杵堵了城門。
眼見他一刀兩斷君臣定,
他可才穩坐在龍床不用動身。
靈長自古數周朝,
王跡東遷漸漸消。
周天子二衙管不著堂上的事,
空守著幾個破鼎惹氣淘。
春秋出頭有二十國,
一霎時七雄割據把兵鏖。
這其間孔孟周流跑殺馬,
須知道不時行的文章誰家瞧?
陝西的秦家得了風水,
他那蠶食方法起的心高。
那知道異人返國著了道,
又被個姓呂的光棍頂了包。
他只說化家為國王作了帝,
而其實是以呂易嬴李代了桃。
原來這雜種羔子沒有長進,
小胡亥忤逆賊達又是禍苗。
老始皇欹在靈床沒眼淚,
假遺詔逼殺他親哥犯了天條。
望夷宮雖然沒曾得好死,
論還賬還不夠個利錢梢!
到後來楚漢爭鋒換了世界,
那劉邦是一個龍胎自然不糙。
「一杯羹」說的好風涼話,
要把他親娘的漢子使滾油熬。
烏江逼死他盟兄弟,
就是那座下的烏騅也解哀號。
這是個白丁起手新興樣,
把一個自古山河被他生掏。
最可笑呂後本是他結髮婦,
是怎麼又看上個姓審的郎君和他私交!
平日家挺腰大肚裝好漢,
到這時鱉星照命可也難逃。
中間裡王莽掛起一面新家的匾,
可憐他四百年炎祚斬斷了腰。
那老賊好像轉世報仇的白蛇怪,
還了他當初道上那一刀。
幸虧了南陽劉秀起了義,
感動的二十八宿下天曹。
逐日家東征西討復了漢業,
譬如那冷了火的鍋底兩番燒。
不數傳到了桓靈就活倒運,
又出個瞅相應的曹瞞長饞癆。
他娘們寡婦孤兒受夠了氣,
臨末了一塊喘氣的木頭他還不饒!
小助興桃園又得了個中山的後,
劉先主他死掙白纏要創一遭。
雖然是甘蔗到頭沒大滋味,
你看他魚水君臣倒也情意高。
且莫說關張義氣臥龍的品,
就是那風流常山是何等英豪!
空使殺英雄沒撈著塊中原土,
這才是命裡不該枉費勞。
可恨那論成敗的肉眼說現成話,
胡褒貶那六出祁山的不曉六韜。
出茅廬生致了一個三分鼎,
似這樣難得的王佐遠勝管蕭。
倒不如俺這捶皮的江湖替他吐口氣,
當街上借得漁陽大鼓敲。
曹操當年相漢時,
欺他寡婦與孤兒。
全不管「行下春風有秋雨」,
到後來他的寡婦孤兒又被人欺。
我想那老賊一生得意沒弄好臉,
他自從大破劉表就喜〔角者〕了脂。
下江東詐稱雄兵一百萬,
中軍帳還打著桿漢家旗。
赤壁鏖兵把鼻兒扛,
你拖著桿長槍賦的什麼詩?
倒惹得一把火燎光了鬍子嘴,
華容道幾乎弄成個脖兒齊!
從今後打去興頭沒了陽氣,
那銅雀台上到底也沒撈著喬家他二姨。
到臨死賣履分香丟盡了丑,
原是個老婆隊裡磣東西!
始終是教導他那小賊根子篡了位,
他學那文王的伎倆好不蹺蹊!
常言道「狗吃蒺藜病在後」,
準備著你出水方知兩腿泥。
他作了場奸雄又照出個影,
照樣的來了一個司馬師。
活像是門神的印板只分了個左右,
你看他照樣的披掛不差一絲。
年年五丈起秋風,
銅雀台荒一望空。
臥龍已沒曹瞞就滅,
那黃鬍子好漢又撇下江東!
三分割據周了花甲,
又顯著司馬家爺們弄神通。
晉武帝為君也道是「受了禪」,
合著那曹丕的行徑一樣同!
這不是從前說的個鐵板數,
就像那打骰子的湊巧拼了烘。
眼看著晉家的江山又打個兩起,
不多時把個刀把給了劉聰。
只見他油鍋裡的螃蟹支不住,
沒行李的蠍子就往南蹦。
巧機關小吏通姦牛換了馬,
大翻案白版登舟蛇做了龍。
次後來糊里糊塗又挨了幾日,
教一個掃槽的劉裕餅捲了蔥。
這又是五代干戈起了手,
可憐見大地生靈戰血紅!
南朝創業起劉郎,
販鞋的光棍手段強。
他龍行虎步生成的貴,
是怎麼好幾輩的八字都犯刑場?
那江山似吃酒巡杯排門轉,
頭一個是齊來第二個是梁。
姓蕭的他一筆寫不出兩個字,
一般的狠心毒口似豺狼。
那蕭衍有學問的英雄偏收了侯景,
不料他是掘尾巴的惡狗亂了朝綱!
在台城餓斷了肝花想口蜜水,
一輩子幹念些彌陀瞎燒了香。
陳霸先陰謀弱主篡了位,
隋楊堅害了他外甥才起了家。
東宮裡楊廣殺了父,
積作的揚州看花把命化。
六十四處刀兵動,
改元建號亂如麻。
統前後混了一百九十單八載,
大唐天子才主了中華。
大唐傳國二十輩,
算來有國卻無家。
教他爹亂了宮人製作著反,
只這開手一著便不佳。
玄武門謀殺建成和元吉,
全不念一母同胞兄弟仨!
貪戀著巢剌王的妃子容顏好,
難為他兄弟的炕頭怎樣去扒!
縱然有十大功勞遮羞臉,
這件事比鱉不如還低一扎!
不轉眼則天戴了沖天帽,
沒志氣的中宗又是個呆巴。
唐明皇雖是平了韋後的亂,
他自己的腔像也難把口誇。
洗兒錢親自遞在楊妃手,
赤條條的祿山學打哇哇。
最可恨碭山賊子坐了御座,
只有個殿下的猢猻摑他幾摑!
從此後朱溫家爺們滅了人理,
落了個扒灰賊頭血染沙。
沙陀將又做了唐皇帝,
不轉眼生鐵又在火灰上爬。
石敬瑭奪了他丈人的碗,
倒踏門的女婿靠著嬌娃。
李三娘的漢子又做了劉高祖,
咬臍郎登極忒也軟匝。
郭雀兒的兵來擋不住,
把一個後漢的江山又白送給他。
姑夫的家業又落在他妻侄手,
柴世宗販傘的螟蛉倒不差。
五代八君轉眼過,
日光摩蕩又屬了趙家。
陳橋兵變道的是「禪了位」,
那柴家的孩子他懂的什麼?
你看他作張作致裝沒事,
可不知好湊手的黃袍那裡拿?
「有大志」說出得意話,
那個撒氣的筒子吃虧他媽!
讓天下依從老婆口,
淨落得燭影斧聲響嗑叉!
此後來二支承襲偏興旺,
可憐那長支的癡兒活活嚇殺。
你看那遠在兒孫又報應,
五國城捉去的是誰的根芽?
康王南渡嚇破了膽,
花椒樹上的螳螂爪兒麻。
他爹娘受罪全不管,
干操心的忠臣嘔血蠱了瘡疤。
十二道金牌害了岳武穆,
那講和的秦檜他不打死蛇。
這其間雄赳赳的契丹阿骨打,
翻江攪海又亂如麻。
三百年的江山倒受了二百年的氣,
那掉嘴的文章當不了廝殺!
滿朝裡咬文嚼字使干了口,
鐵桶似的乾坤半邊塌。
臨末了一個好躲難的杭州又失了守,
教人家擔頭插盡江南花!
文天祥腳不著地全沒用,
陸秀夫死葬魚腹當了什麼?
說不盡大宋無寸乾淨土,
你看那一個漢寢唐陵不是棲鴉?
從今後鐵木真的後代又交著好運,
他在那斡難河上發了渣。
元世祖建都直隸省,
把一個花花世界喝了甜茶。
看他八十八年也只是閏了個大月,
那順帝又是不愛好窩的癩蛤螅
這正是有福的妨了沒福的去,
眼見這皇覺寺的好漢又主了中華。
接前文再講上一輩新今古,
明太祖那樣開國賢君古也不多。
真天子生來不是和尚料,
出廟門便有些英雄入網羅。
不光是徐、常、沐、鄧稱猛將,
早有個軍師劉基賽過蕭何。
駕坐南京正了大統,
龍蟠虎踞掌山河。
這就該世世的平安享富貴,
誰料他本門的骨肉起干戈!
四子燕王原不是一把本分手,
生逼個幼主逃生作頭陀。
莫不是皇覺寺為僧沒會了願?
又教他長孫行腳歷坎坷!
三十年的殺運忒苦惱,
宰割了些義士忠臣似鴨鵝。
鐵鉉死守濟南府,
還坑上一對女嬌娥。
古板正傳的方孝儒,
金鑾殿上把孝棒兒拖。
血瀝瀝十族拐上了朋友,
是他那世裡燒了棘子乖了鍋!
次後來景清報仇天又不許,
只急得張草楦的人皮手干搓!
到英宗命該充軍道是「北狩」,
也用不著那三聲大炮二棒鑼。
這幾年他兄弟為君翻〔火專〕餅,
淨贅上個有經濟的于謙死在漫坡!
正德無兒取了嘉靖,
又殺了些好人干天和。
天啟朝又出了個不男不女二尾子貨,
和那奶母子客氏滾成窩。
崇禎爺他掃除奸黨行好政,
實指望整理乾坤免風波。
誰知道彰義門開大事去,
那煤山上的結果那裡揣摩?
莫不是他強梁的老祖陰騭少,
活該在龍子龍孫受折磨!
更出奇真武爺顯聖供養的好,
一般的披散著發赤著腳。
為什麼說到這裡便住了手?
只恐怕你鐵打的心腸也淚如梭!
畢子談鋒不可摧,捷若急電飛霆雷。
老儒宿學不敢較,左右戈戟縱橫排。
文如翻河注浩渺,學有要會窮根荄。
眼看青雲不著腳,決去得邑窮山隈。
漢家封疆際四海,琛贐萬里連翩來。
西河故地獨何事,禮樂舊俗遭狼豺。
包藏隱忍非一日,獸子未可仁心懷。
英雄天子命世主,撫劍震奴風雷回。
馬如屯雲士如虎,萬車載甲如崔嵬。
豈惟俘斬復境土,誓剖巢穴窮卵胎。
除書命子參漕府,國有大事須群才。
男兒功業在勤苦,莫惜沙塞沖塵埃。
御戎舊策子所習,胸臆請為將軍開。
封侯報國在今日,贈行滿舉黃金盃。
東鄰客來每堅壁,西鄰客來常蓐食。
旅中一飽豈細故,偕舉大事書之冊。
末路孜孜食眠計,外此敢忘戒在得。
蘇端向我顏色好,沖雨不辭泥沒膝。
居貧頗禁惡客惱,念子秤薪仍數粒。
肺可用禴米可餅,並付饞僮飽君德。
人謂裁詩等裁錦,拙婦渠能把刀尺。
陶翁宜報苦未賡,搜攪肝腸閒倚策。
雲遊難,雲遊難,
萬里水煙四海寬。說著這般滋味苦,
教人怎不鼻頭酸。初別家山辭骨肉,
腰下有錢三百足。思量尋師訪道難,
今夜不知何處宿。不覺行行三兩程,
人言此地是漳城。身上衣裳典賣盡,
路上何曾見一人。初到孤村宿孤館,
鳥啼花落千林晚。晚朝早膳又起行,
只有隨身一柄桑漸漸來來興化軍,
風雨蕭蕭欲送春。惟一空自赤毿瑉,
囊中尚有三兩文。行得艱辛腳無力,
滿身瘙癢都生虱。茫然到此赤條條,
思欲歸鄉歸未得。爭奈旬餘守肚饑,
埋名隱姓有誰知。來到羅源興福寺,
遂乃捐身作僕兒。初作僕時未半月,
復與僧主時作別。火雲飛上支提峰,
路上石頭如火熱。炎炎畏日正燒空,
不堪赤腳走途中。一塊肉山流出水,
豈曾有扇可搖風。且喜過徐三伏暑,
蹤跡於今復劍浦。真個徹骨徹髓貧,
荒郊一夜梧桐雨。黃昏四顧淚珠流,
無笠無蓑愁不愁。偎傍茆簷待天曉,
村翁不許住簷頭。聞說建寧人好善,
特來此地求衣飯。耳邊但聞慚愧聲,
阿誰可具慈悲眼。憶著從前富貴時,
低頭看鼻皺雙眉。家家門首空舒手,
那有一人憐乞兒。福建出來到龍虎,
上清宮中謁宮主。未相識前求掛搭,
知堂嫌我身襤褸。恰似先來到武夷,
黃冠道士叱罵時。些兒餿飯冷熟水,
道我孤寒玷辱伊。江之東西湖南北,
浙之左右接西蜀。廣閩淮海數萬里,
千山萬水空碌碌。雲遊不覺已多年。
道友笑我何風顛。舊遊經復再去來。
大事忽忽莫怨天。我生果有神仙分,
前程有人可師問。於今歷練已顢頇,
胸中不著一點悶。記得兵火起淮西,
淒涼數里皆橫屍。幸而天與殘生活,
受此飢渴不堪悲。記得武林天大雪,
衣衫破碎風刮骨。何況身中精氣全,
猶自凍得皮迸血。又思古廟風雨時,
香爐無火紙錢飛。神號鬼哭天慘慘,
露冷雲寒猿夜啼。又思草裡臥嚴霜,
月照蒼苔落葉黃。未得些兒真受用,
如何禁得不淒涼。偶然一日天開眼,
陳泥丸公知我懶。癸丑中秋野外晴,
獨坐松陰說長短。元來家裡有真金,
前日辛勤枉用心。即得長生留命訣,
結茆靜坐白雲深。煉就金丹亦容易,
或在山中或在市。等閒作此雲遊歌,
恐人不識雲遊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