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永樂初給事姚伯善采木廣右被瘴客死殯及六十》詩詞原文及賞析
惟昔永樂初,皇帝治明堂。
取材蒼梧野,在楩楠豫章。
公素侃察聞,百辟得激揚。
譬如公輸子,材悉良不良。
此行固天簡,公亦喜自當。
握節指八桂,伐鼓官舲揚。
惟木彌萬山,計材不計章。
昂霄及聳壑,乃適於棟樑。
此處瘴癘地,氣候日不常。
無人事綏復,其魂悵彷徨。
枯籐束木函,一殯六十霜。
但知彼有殯,不知在何方。
雖劇返葬心,日月何忙忙。
天實使湯公,官廣得其詳。
書報在全州,湘山寺之旁。
如因曼父母,始知墓在防。
二子讀書畢,哭踴如初喪。
榛行不擇日,即日裹餱糧。
鶴雲兄當住,小弟力頗強。
出門當嚴冬,雨雪滿大荒。
九溪多鼉鱷,鼓濤播舟航。
五嶺饒虎豹,磨牙引饑吭。
鶴行無恐怖,孝至膽氣剛。
達彼全州境,入寺悲荒涼。
宛然三門側,有垤記其藏。
拜之號三繞,聞者痛肝腸。
發函升輀車,奉還萬里鄉。
藹藹桑梓里,鬱鬱楸梧岡。
況與元配合,孤雌成鴛鴦。
嗚呼二子者,生死有耿光。
虞山若增高,琴川若增長。
都城昔傾蓋,駿馬初服輈。
再見江湖間,秋鷹已離韝。
於今三會合,每進不少留。
豫章既可惜,瑚璉誰當收。
微官有民社,妙割無雞牛。
歸來我益敬,器博用自周。
百年子初筵,我已迫旅酬。
但當記苦語,高節貫白頭。
宣文學士吾季父,草書往往追懷素。
玉堂多暇日臨池,方駕長沙美無度。
聞道尊公居豫章,亦以能書相頡頏。
錦囊長紙霜玉潔,清醉時時臨數行。
雲霄恍若鸞鳳翥,風雨欻起蛟龍驤。
宣文已矣君未老,一字可直黃金榼。
山陰別後驚捐館,零落狸毫並象管。
白鵝池冷綠苔深,銅雀硯寒清露滿。
吾廬兵後住江村,玉堂佳帖無一存。
卻憶君家文獻在,香奩犀軸付諸昆。
皇帝即位之二年,大將軍帥師取燕都,西北州郡,次第皆
平。
越明年冬,上將郊祀天地,大告武成,念開國諸臣勞烈,
錫以鐵券,以申帶礪之誓。
下禮官議其制度,近臣奏言:「唐和陵時嘗賜。
錢武肅王十五世孫尚德實寶藏之。
」上遣使者即其家訪焉。
尚德奉詔櫝券及五王遺像上之。
上御外朝觀之,敕省臣宴於儀曹。
已而尚德思東歸,命還其券與像,以禮敦遣。
錢氏寶有此券已五百載。
宋淳化中,杭守臣嘗連玉冊進之。
元豐五年,又進之。
宋季兵亂,券沉官渭水中五十六年。
元至順二年,漁人獲之,售於尚德之父世珪,迄今而尚德
又進之。
是嘗三登天子之庭,其間或顯或晦,雖若類靈物訶護,亦
其子孫之多賢,能保守而弗墜也。
尚德字允一,天台人。
大明天子開鴻基,雄兵百萬皆虎貔。
東征西討十餘載,變化不異雲雷隨。
功成治定四海一,剖券分符恩澤施。
前王遺制久已泯,錢氏世寶猶無虧。
天使持書往徵取,有翁橐負來丹墀。
鞠躬俯伏再拜起,旋解韜籍重重披。
精鐵鍛成大逾瓦,中突傍偃形如箕。
又如玄甗剖其半,一片玄玉誰瑕疵。
鑿窾填金文絢爛,筆畫方整蟠蛟螭。
誓辭三百有餘字,河山帶礪無嫌疑。
繼陳五王有真像,彷彿猶是唐冠衣。
腰圍白玉金作跂,吻角左右分三髭。
重瞳回光屢下照,笑語逾覺天顏怡。
便敕大官給珍饌,上尊法酒澆瓊卮。
憶初唐綱既解紐,恣舞鱔號狐狸。
鬥牛王氣果凌厲,豫章占術元非欺。
八都健卒猛如虎,指揮不異驅嬰兒。
羅平鳥圖騁怪幻,內黃外白跳狂癡。
龍劍一揮赴水死,大勳星日同照垂。
因茲錫券代牲歃,彭城開府如三司。
衣錦城空嘉樹老,共守尚有三樓危。
淳化元豐兩進入,龍光曾受天王知。
炎精訖錄九鼎沸,一旦失去官河糜。
豈伊神物慾變化,相逐雷劍為龍飛。
孰知漁者一舉網,所獲非鱉還非龜。
終然鬼物所訶護,不使光彩埋荒陂。
泥塗沙礫倖免累,寶玉大弓欣有歸。
我知天意實有在,武肅弘烈何堪微。
八州生靈數百萬,拔出水火行中逵。
子孫食報豈終極,政如稼穡隨年肥。
高牙大纛入黃閣,金章盭綬趨彤闈。
不知堆床定幾笏,但見肘印懸纍纍。
七世珥貂未足擬,一門三戟終前衰。
況翁文采爛五色,嗜古不管頭如絲。
秦淮呼酒話離別,遠盼官舸如星馳。
於時同雲冪四野,勢欲釀雪增寒威。
行行若過表忠觀,好剔蒼蘚看殘碑。
周郎既老曲不顧,自作吳音歌白苧。
二三名勝能知音,傖翁得之嗟已暮。
玩之在手一載讀,愈見佳處心愈妒。
君乎瘖休無復鳴,我宜如許他宜慮。
鄉曲豫章皆奇才,直上千尺已摧去。
豫章實佳木,尋丈早異眾。
匠石雖未顧,終解作梁棟。
社棟大蔽牛,不資世所用。
棄置成散材,歲久即空洞。
誠由天所產,亦在德者種。
吾兒豫章流,丱角不好弄。
經訓雖未通,數過輒成誦。
只今十五六,舉止頗持重。
仰賴師友功,綴緝成賦頌。
積絲未盈尺,粗喜入機綜。
胡為不自量,將使應鄉貢。
文場倍千數,作者豈倖中。
而子於其間,燕雀雜鸞鳳。
鉛刀未易割,庶可供一共。
造物果何如,往往形吉夢,
天其助我心,勿使汝放縱。
業貴精於勤,耐取曉窗凍。
文章實公器,妙語世人共。
歲朝此詩,洗棧揭春甕。
吾家有陰德,行矣光炎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