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拙賢愚相是非,何如一醉盡忘機。
君知天地中寬窄,雕鶚鸞鳳各自飛。
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
隨富隨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癡人。
丹砂見火去無跡,白髮泥人來不休。
賴有酒仙相暖熱,松喬醉即到前頭。
百歲無多時壯健,一春能幾日晴明。
相逢且莫推辭醉,聽唱陽關第四聲。
[第四聲: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昨日低眉問疾來,今朝收淚吊人回。
眼前流例君看取,且遣琵琶送一杯。
方回《野趣居士楊公遠令其子依竹似孫為予寫真贈以》詩詞原文及賞析
爾來畫工工畫花,俗眼所識惟紛華。
牡丹百卉哄蜂蝶,芙蓉鴛鴦相交加。
大為屏帳小卷軸,堆紅積綠供□奢。
高人瞥見付一笑,婦女小兒爭驚誇。
我愛楊君畫山水,要自胸中有妙理。
巴東巫峽猿夜鳴,洞庭瀟湘雁秋起。
皓月明河萬里天,淡墨掃成頃刻耳。
舊與結交三十年,今老而歸識其子。
是父是子皆詩人,每一相逢佳句新。
西風蕭寺父謂子,寫此前朝朝士真。
自言畫是作詩法,狀貌之外觀精神。
忽似老夫對明鏡,翛然雪鬢烏紗巾。
野態愁容本難畫,問言何得此奇怪。
得諸苦心熟在手,郢人斤斧由基射。
腰圍不用黃金帶,像笏紫袍貧已賣。
只消結束作樵翁,看山獨立長松下。
大楊居士醉曰然,小楊居士呼來前。
眉間更著□毫一,縹緲詩仙仍酒仙。
汝不逢我作郡年,此直當酬百萬錢。
今既無此無可言,聊復贈之歌一篇。
君在廬山知不群,有疑是鶴又是雲。生死塵埃污不得,
眼前榮利徒紛紛。今日惠然來訪我,酒榼書囊肩背荷。
拂除衣上餌煙霞,昨夜胥門宿蔡家。天然不飲亦不食,
拋名換姓覓不得。且向人間作酒仙,不肯將身生羽翼。
停形為餌天地根,世人皆死我獨存。洗慮因吞清明菉,
世人皆貪我常足。棲子妙今道已成,手把玄樞心運冥。
能令鬼哭神效靈,身如飄風不可絆。朝游崆峒夕汗漫,
向來坐客猶未散。忽憶羅浮欲去時,遙指孤雲作路岐。
海上仙遊不可見,人間日落空桑枝。
插江採石三千尺,何處蒼苔酣李白。
乘風夜上金陵船,宮錦袍明浪花赤。
天子將袍覆酒仙,沈香亭下百花前。
幸臣脫靴紫貂恥,貴妃捧硯青娥憐。
詞成投筆六宮羨,教坊回首新聲傳。
一斗百篇猶未半,零落風騷走江漢。
夜郎逐客潯陽囚,一片青山魂爛漫。
山頭問月呼蒼旻,笑傲萬古空無人。
古人既往君亦去,杯中舊月年年新。
古今一明月,大化同精靈。
人間傳羽蛻,天上縣才名。
椒獎酹君還自傾,釣磯采采如飛鯨。
安知太白不在此,江東忽見長庚星。
憶昔初為錦城客,醉騎駿馬桃花色。
玉人攜手上江樓,一笑鉤簾賞微雪。
寶釵換酒忽徑去,三日樓中香未滅。
市人不識呼酒仙,異事驚傳一城說。
至今西壁余小草,過眼年光如電掣。
正月錦江春水生,花枝缺處小舟橫。
閒倚胡床吹玉笛,東風十里斷腸聲。
橋下淺深水,竹間紅白花。酒仙同避世,何用厭長沙。
釋悶懷,破岑寂,只照著熱鬧處說來。
十字街坊,幾下捶皮千古快;
八仙桌上,一聲醒木萬人驚。
鑿破混沌作兩間,
五行生克苦歪纏。
兔走鳥飛催短景,
龍爭虎鬥耍長拳。
生下都從忙裡老,
死前誰會把心寬!
一腔填滿荊棘刺,
兩肩挑起亂石山。
試看那漢陵唐寢埋荒草,
楚殿吳宮起暮煙。
倒不如淡飯粗茶茅屋下,
和風冷露一蒲團。
科頭跣足剜野菜,
醉臥狂歌號酒仙。
正是那:「日上三竿眠不起,
算來名利不如閒。」
從古來爭名奪利的不乾淨,
教俺這江湖老子白眼看。
忠臣孝子是冤家,
殺人放火享榮華。
太倉裡的老鼠吃的撐撐飽,
老牛耕地使死倒把皮來剝!
河裡的游魚犯下什麼罪?
刮淨鮮鱗還嫌刺扎。
那老虎前生修下幾般福?
生嚼人肉不怕塞牙。
野雞兔子不敢惹禍,
剁成肉醬還加上蔥花。
古劍殺人還稱至寶,
墊腳的草鞋丟在山窪。
殺妻的吳起倒掛了元帥印,
頂燈的裴瑾挨些嘴巴。
活吃人的盜跖得了好死,
顏淵短命是為的什麼?
莫不是玉皇爺受了張三的哄!
黑洞洞的本帳簿那裡去查?
好興致時來頑鐵黃金色,
氣煞人運去銅鐘聲也差。
我願那來世的鶯鶯醜似鬼,
石崇脫生沒個板渣。
世間事風裡孤燈草頭露,
縱有那幾串銅錢你慢扎煞!
俺雖無臨潼關的無價寶,
只這三聲鼉鼓走遍天涯。
老子江湖漫自嗟,
販來古今作生涯。
從古來三百二十八萬載,
幾句街談要講上來。
權當作蠅頭細字批青史,
撇過了之乎者也矣焉哉。
但憑著一塊破皮兩頁板,
不教他唱遍生旦不下台!
你看起初時茹毛飲血心已狠,
燧人氏潑油添鹽又加上熬煎。
有巢氏不肯在山窩裡睡,
榆林遭殃才滾就了椽。
庖犧氏人首蛇身古而怪,
鼓弄著百姓結網打淨了灣。
自古道「牝雞司晨家業敗」,
可怎麼伏羲的妹子坐了金鑾!
女媧氏煉石補天空費了手,
到於今抬頭不見那補釘天。
老神農伸著個牛頭嘗百草,
把一些旺相相的孩子提起病源。
黃帝平了蚩尤的亂,
平穩穩的乾坤又起了爭端。
造作了那槍刀和弓箭,
這才是慣打仗的祖師不用空拳。
嫌好那毛達撒的皮子不中看,
弄斯文又制下衣和冠。
桑木板頂在腦蓋子上,
也不怕滴溜著些泥彈打了眼圈!
這些都是平白裡生出來的閒枝節,
說不盡那些李四與張三!
隔兩輩帝摯禪位把兄弟讓,
那唐堯雖是個神聖也遭了磨難。
爬爬屋三間當了大殿,
袞龍袍穿這一領大布衫。
沽突突洪水滔天誰惹的禍?
百姓們鱉嗑魚吞死了萬千。
拿問了治水大臣他兒子續了職,
穿著些好古董鞋子跑的腿酸。
教伯益放起了一把無情火,
那狼蟲虎豹也不得安然。
有一日十日並出晃了一晃,
嚇得那狐子妖孫盡膽寒。
多虧了后羿九枝雕翎箭,
十個紅輪只剩了一個圓。
說不盡這樁樁件件蹊蹺事,
再把那揖讓盛典表一番。
常言道「明德之人當有後」,
偏偏的正宮長子忒癡頑!
放著個欽明聖父不學好,
教了他一盤圍棋也不會填。
四岳九官舉大舜,
倒贅個女婿掌江山。
商均不肖又是臣作了主,
是怎麼神禹為君他不傳賢?
從今後天下成了個子孫貨,
不按舊例把樣子翻。
中間裡善射的后羿篡了位,
多虧了少康一旅整朝權。
四百年又到了商家手,
桀放南巢有誰哀憐!
雖然是祖輩的家業好過活,
誰知道保子孫的方法不如從前。
再說那成湯解網稱仁主,
就應該風調雨順萬民安,
為什麼大旱七年不下雨?
等著他桑林擺桌鋪起龍壇!
更可笑剪爪當牲來禱告,
不成個體統真是歪纏。
那迂學包子看書只管瞎讚歎,
只怕這其間的字眼有些訛傳!
自從他伐桀為君弄開手,
要算他征誅起稿第一位老先。
到後來自家出了個現世報,
那老紂的結果比老桀還憨。
現成成的天下送給周家坐,
不道個生受也沒賞過錢。
淨賠本倒拐上一個脖兒冷,
霎時間白牛犢變成了大紅犍。
這才是「漿了撈來水裡去,
一更裡荷包照樣兒穿1
這周朝的王業根莖裡旺,
你看他輩輩英雄都不差。
這才是栽竹成林後來的大,
到西伯方才發了個大粗芽。
可恨那說舌頭的殺才崇侯虎,
挑唆著紂王昏君把他拿。
打在南牢裡六七載,
受夠了那鐵鎖和銅枷。
多虧了散宜生定下胭粉計,
獻上個興周滅商的女嬌娃。
一霎時蛟龍頓斷了黃金鎖,
他敢就搖頭擺尾入煙霞。
更喜的提調兩陝新掛印,
駕前裡左排鉞斧右金瓜。
他生下了兒子一百個,
那一個是個善菩薩?
不消說長子武王是聖主,
就是他令弟周公也是個通家。
渭水打獵作了好夢,
添上個慣戰能征的姜子牙。
兒媳婦娶了邑姜女,
繡房裡習就奪槊並滾叉。
到於今有名頭的婦人稱「十亂」,
就是孔聖人的書本也把他誇。
他爺們晝夜鋪排著行仁政,
那紂王還閉著倆瞎眼在黑影裡爬。
多少年軟刀子割頭不知死,
直等到太白旗懸才把口吧!
老紂王倘然留得一口氣,
他還有七十萬雄兵怎肯安寧?
萬一間黃金鉞斧折了刃,
周武王,只怕你甲子日回不得孟津城!
再加上二叔保住武庚的駕,
朝歌地重新紮起了商家營。
姜太公殺花老眼溜了陣,
護駕軍三千喪上命殘生。
小武庚作起一輩中興主,
誅殺逆臣屠了鎬京。
監殷的先討過周公的罪,
撇下那新鮮紅鞋穿不成。
淨弄的火老鴉落屋沒有正講,
河崖上兩場瞎關了兵。
到其間武王縱有千張嘴,
誰是誰非也說不分明!
(所以武王就下了個毒手,一刀斫下紂王的頭來……)
都說是「無道昏君合該死1
把一個新殿龍爺稱又尊。
全不念六百年的故主該饒命,
都說「這新皇帝的處分快活煞人1
這個說:「沒眼色的餓莩你叩的什麼馬?」
那個說:「干捨命的忠臣你剖的什麼心?」
這個說:「你看那白鬍子的元帥好氣概1
那個說:「有孝行的君王還載著個木父親1
滿街上拖男領女去領鉅橋的粟,
後宮裡秀女佳人都跟了虎賁。
給了他個泰山壓頂沒有躲閃,
直殺的血流漂杵堵了城門。
眼見他一刀兩斷君臣定,
他可才穩坐在龍床不用動身。
靈長自古數周朝,
王跡東遷漸漸消。
周天子二衙管不著堂上的事,
空守著幾個破鼎惹氣淘。
春秋出頭有二十國,
一霎時七雄割據把兵鏖。
這其間孔孟周流跑殺馬,
須知道不時行的文章誰家瞧?
陝西的秦家得了風水,
他那蠶食方法起的心高。
那知道異人返國著了道,
又被個姓呂的光棍頂了包。
他只說化家為國王作了帝,
而其實是以呂易嬴李代了桃。
原來這雜種羔子沒有長進,
小胡亥忤逆賊達又是禍苗。
老始皇欹在靈床沒眼淚,
假遺詔逼殺他親哥犯了天條。
望夷宮雖然沒曾得好死,
論還賬還不夠個利錢梢!
到後來楚漢爭鋒換了世界,
那劉邦是一個龍胎自然不糙。
「一杯羹」說的好風涼話,
要把他親娘的漢子使滾油熬。
烏江逼死他盟兄弟,
就是那座下的烏騅也解哀號。
這是個白丁起手新興樣,
把一個自古山河被他生掏。
最可笑呂後本是他結髮婦,
是怎麼又看上個姓審的郎君和他私交!
平日家挺腰大肚裝好漢,
到這時鱉星照命可也難逃。
中間裡王莽掛起一面新家的匾,
可憐他四百年炎祚斬斷了腰。
那老賊好像轉世報仇的白蛇怪,
還了他當初道上那一刀。
幸虧了南陽劉秀起了義,
感動的二十八宿下天曹。
逐日家東征西討復了漢業,
譬如那冷了火的鍋底兩番燒。
不數傳到了桓靈就活倒運,
又出個瞅相應的曹瞞長饞癆。
他娘們寡婦孤兒受夠了氣,
臨末了一塊喘氣的木頭他還不饒!
小助興桃園又得了個中山的後,
劉先主他死掙白纏要創一遭。
雖然是甘蔗到頭沒大滋味,
你看他魚水君臣倒也情意高。
且莫說關張義氣臥龍的品,
就是那風流常山是何等英豪!
空使殺英雄沒撈著塊中原土,
這才是命裡不該枉費勞。
可恨那論成敗的肉眼說現成話,
胡褒貶那六出祁山的不曉六韜。
出茅廬生致了一個三分鼎,
似這樣難得的王佐遠勝管蕭。
倒不如俺這捶皮的江湖替他吐口氣,
當街上借得漁陽大鼓敲。
曹操當年相漢時,
欺他寡婦與孤兒。
全不管「行下春風有秋雨」,
到後來他的寡婦孤兒又被人欺。
我想那老賊一生得意沒弄好臉,
他自從大破劉表就喜〔角者〕了脂。
下江東詐稱雄兵一百萬,
中軍帳還打著桿漢家旗。
赤壁鏖兵把鼻兒扛,
你拖著桿長槍賦的什麼詩?
倒惹得一把火燎光了鬍子嘴,
華容道幾乎弄成個脖兒齊!
從今後打去興頭沒了陽氣,
那銅雀台上到底也沒撈著喬家他二姨。
到臨死賣履分香丟盡了丑,
原是個老婆隊裡磣東西!
始終是教導他那小賊根子篡了位,
他學那文王的伎倆好不蹺蹊!
常言道「狗吃蒺藜病在後」,
準備著你出水方知兩腿泥。
他作了場奸雄又照出個影,
照樣的來了一個司馬師。
活像是門神的印板只分了個左右,
你看他照樣的披掛不差一絲。
年年五丈起秋風,
銅雀台荒一望空。
臥龍已沒曹瞞就滅,
那黃鬍子好漢又撇下江東!
三分割據周了花甲,
又顯著司馬家爺們弄神通。
晉武帝為君也道是「受了禪」,
合著那曹丕的行徑一樣同!
這不是從前說的個鐵板數,
就像那打骰子的湊巧拼了烘。
眼看著晉家的江山又打個兩起,
不多時把個刀把給了劉聰。
只見他油鍋裡的螃蟹支不住,
沒行李的蠍子就往南蹦。
巧機關小吏通姦牛換了馬,
大翻案白版登舟蛇做了龍。
次後來糊里糊塗又挨了幾日,
教一個掃槽的劉裕餅捲了蔥。
這又是五代干戈起了手,
可憐見大地生靈戰血紅!
南朝創業起劉郎,
販鞋的光棍手段強。
他龍行虎步生成的貴,
是怎麼好幾輩的八字都犯刑場?
那江山似吃酒巡杯排門轉,
頭一個是齊來第二個是梁。
姓蕭的他一筆寫不出兩個字,
一般的狠心毒口似豺狼。
那蕭衍有學問的英雄偏收了侯景,
不料他是掘尾巴的惡狗亂了朝綱!
在台城餓斷了肝花想口蜜水,
一輩子幹念些彌陀瞎燒了香。
陳霸先陰謀弱主篡了位,
隋楊堅害了他外甥才起了家。
東宮裡楊廣殺了父,
積作的揚州看花把命化。
六十四處刀兵動,
改元建號亂如麻。
統前後混了一百九十單八載,
大唐天子才主了中華。
大唐傳國二十輩,
算來有國卻無家。
教他爹亂了宮人製作著反,
只這開手一著便不佳。
玄武門謀殺建成和元吉,
全不念一母同胞兄弟仨!
貪戀著巢剌王的妃子容顏好,
難為他兄弟的炕頭怎樣去扒!
縱然有十大功勞遮羞臉,
這件事比鱉不如還低一扎!
不轉眼則天戴了沖天帽,
沒志氣的中宗又是個呆巴。
唐明皇雖是平了韋後的亂,
他自己的腔像也難把口誇。
洗兒錢親自遞在楊妃手,
赤條條的祿山學打哇哇。
最可恨碭山賊子坐了御座,
只有個殿下的猢猻摑他幾摑!
從此後朱溫家爺們滅了人理,
落了個扒灰賊頭血染沙。
沙陀將又做了唐皇帝,
不轉眼生鐵又在火灰上爬。
石敬瑭奪了他丈人的碗,
倒踏門的女婿靠著嬌娃。
李三娘的漢子又做了劉高祖,
咬臍郎登極忒也軟匝。
郭雀兒的兵來擋不住,
把一個後漢的江山又白送給他。
姑夫的家業又落在他妻侄手,
柴世宗販傘的螟蛉倒不差。
五代八君轉眼過,
日光摩蕩又屬了趙家。
陳橋兵變道的是「禪了位」,
那柴家的孩子他懂的什麼?
你看他作張作致裝沒事,
可不知好湊手的黃袍那裡拿?
「有大志」說出得意話,
那個撒氣的筒子吃虧他媽!
讓天下依從老婆口,
淨落得燭影斧聲響嗑叉!
此後來二支承襲偏興旺,
可憐那長支的癡兒活活嚇殺。
你看那遠在兒孫又報應,
五國城捉去的是誰的根芽?
康王南渡嚇破了膽,
花椒樹上的螳螂爪兒麻。
他爹娘受罪全不管,
干操心的忠臣嘔血蠱了瘡疤。
十二道金牌害了岳武穆,
那講和的秦檜他不打死蛇。
這其間雄赳赳的契丹阿骨打,
翻江攪海又亂如麻。
三百年的江山倒受了二百年的氣,
那掉嘴的文章當不了廝殺!
滿朝裡咬文嚼字使干了口,
鐵桶似的乾坤半邊塌。
臨末了一個好躲難的杭州又失了守,
教人家擔頭插盡江南花!
文天祥腳不著地全沒用,
陸秀夫死葬魚腹當了什麼?
說不盡大宋無寸乾淨土,
你看那一個漢寢唐陵不是棲鴉?
從今後鐵木真的後代又交著好運,
他在那斡難河上發了渣。
元世祖建都直隸省,
把一個花花世界喝了甜茶。
看他八十八年也只是閏了個大月,
那順帝又是不愛好窩的癩蛤螅
這正是有福的妨了沒福的去,
眼見這皇覺寺的好漢又主了中華。
接前文再講上一輩新今古,
明太祖那樣開國賢君古也不多。
真天子生來不是和尚料,
出廟門便有些英雄入網羅。
不光是徐、常、沐、鄧稱猛將,
早有個軍師劉基賽過蕭何。
駕坐南京正了大統,
龍蟠虎踞掌山河。
這就該世世的平安享富貴,
誰料他本門的骨肉起干戈!
四子燕王原不是一把本分手,
生逼個幼主逃生作頭陀。
莫不是皇覺寺為僧沒會了願?
又教他長孫行腳歷坎坷!
三十年的殺運忒苦惱,
宰割了些義士忠臣似鴨鵝。
鐵鉉死守濟南府,
還坑上一對女嬌娥。
古板正傳的方孝儒,
金鑾殿上把孝棒兒拖。
血瀝瀝十族拐上了朋友,
是他那世裡燒了棘子乖了鍋!
次後來景清報仇天又不許,
只急得張草楦的人皮手干搓!
到英宗命該充軍道是「北狩」,
也用不著那三聲大炮二棒鑼。
這幾年他兄弟為君翻〔火專〕餅,
淨贅上個有經濟的于謙死在漫坡!
正德無兒取了嘉靖,
又殺了些好人干天和。
天啟朝又出了個不男不女二尾子貨,
和那奶母子客氏滾成窩。
崇禎爺他掃除奸黨行好政,
實指望整理乾坤免風波。
誰知道彰義門開大事去,
那煤山上的結果那裡揣摩?
莫不是他強梁的老祖陰騭少,
活該在龍子龍孫受折磨!
更出奇真武爺顯聖供養的好,
一般的披散著發赤著腳。
為什麼說到這裡便住了手?
只恐怕你鐵打的心腸也淚如梭!
昔在鳳翔日,十歲即相識。未有好文章,逢人賞顏色。
可憐何郎面,二十才冠飾。短髮予近梳,羅衫紫蟬翼。
伯舅各驕縱,仁兄未摧抑。事業若杯盤,詩書甚徽纆。
西州戎馬地,賢豪事雄特。百萬時可贏,十千良易借。
寒食桐陰下,春風柳林側。藉草送遠遊,列筵酬博塞。
萎蕤雲幕翠,燦爛紅茵赩。膾縷輕似絲,香醅膩如職。
將軍頻下城,佳人盡傾國。媚語嬌不聞,纖腰軟無力。
歌辭妙宛轉,舞態能剜刻。箏弦玉指調,粉汗紅綃拭。
予時最年少,專務酒中職。未能解生獰,偏矜任狂直。
曲庇桃根盞,橫講捎雲式。亂布斗分朋,惟新間讒慝。
恥作最先吐,羞言未朝食。醉眼漸紛紛,酒聲頻。ww
扣節參差亂,飛觥往來織。強起相維持,翻成兩匍匐。
邊霜颯然降,戰馬鳴不息。但喜秋光麗,誰憂塞雲黑。
常隨獵騎走,多在豪家匿。夜飲天既明,朝歌日還昃。
荒狂歲雲久,名利心潛逼。時輩多得途,親朋屢相敕。
閒因適農野,忽復愛稼穡。平生中聖人,翻然腐腸賊。
亦從酒仙去,便被書魔惑。脫跡壯士場,甘心豎儒域。
矜持翠筠管,敲斷黃金勒。屢益蘭膏燈,猶研兔枝墨。
崎嶇來掉蕩,矯枉事沉默。隱笑甚艱難,斂容還屴崳
與君始分散,勉我勞修飾。岐路各營營,別離長惻惻。
行看二十載,萬事紛何極。相值或須臾,安能洞胸臆。
昨來陝郊會,悲歡兩難克。問我新相知,但報長相憶。
豈無新知者,不及小相得。亦有生歲游,同年不同德。
為別詎幾時,伊予墜溝洫。大江鼓風浪,遠道參荊棘。
往事返無期,前途浩難測。一旦得自由,相求北山北。
自笑生身,歷事以來,垂六十年。今浮沈閭裡,半非識面,交遊朋友,各已華顛。富貴不來,少年已去,空見悠悠歲月遷。雖然是,壯心一點,猶自依然。新陽又長天邊。人指似山間詩酒仙。算胸次崔嵬,不勝百榼,筆端枯槁,難足千篇。隱幾杖藜,相耕聽誦,聊看諸郎相後先。餘何事,但讀書煮茗,日晏高眠。
開緘試雨前,須汲遠山泉。
自繞風爐立,誰聽石碾眠。
輕微緣入麝,猛沸卻如蟬。
羅細烹還好,鐺新味更全。
花隨僧箸破,雲逐客甌圓。
痛惜藏書篋,堅留待雪天。
睡醒思滿啜,吟困憶重煎。
祇此消塵慮,何須作酒仙。
先生愛酒稱酒仙,清者為聖濁為賢。
清江三月百花合,江頭日坐流萍船。
左攜張好右李娟,紫檀雙鳳鶤雞弦。
傾家買酒且為樂,老婦勿憂無酒錢。
白日西沒天東旋,秋霜入鏡何當玄。
蓬萊有路不可到,祖龍已腐三重泉。
何如快飲三萬日,酒樓即起糟丘邊。
願持北斗挹東海,月落枕股樓頭眠。
天地有至私,劉生與英氣。
學必摘其真,文能取諸類。
叫回堯舜天,聒破周孔耳。
通塞不我知,要在歡生意。
居危不苟全,憑艱立忠義。
歸國有賢名,天子聞之喜。
倒海塞橫流,掀天建高議。
冒死雪忠臣,讜言警貴侍。
四海多壯夫,望風毛骨起。
如今竟陵城,榷司茶菽利。
鶴情終是孤,仁性困亦至。
勞勞憂眾民,咄咄罵貪吏。
方期與叫閽,此實不可棄。
如何不自持,稍負纖人累。
酣歌引酒徒,亂入垂楊市。
狂來拔劍舞,踏破青苔地。
群口吒若寄,我心憂爾碎。
請料高陽徒,何如東山器。
請料酒仙人,何如留侯志。
去矣劉跋江,深心自為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