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妾身長安京兆府人氏,喚做張玉娥,是個上廳行首詩文出處 - 《雜劇·風雨像生貨郎旦》未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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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劇·風雨像生貨郎旦詩原文

雜劇·風雨像生貨郎旦》未知作者

【詩文欣賞】

第一折妾身長安京兆府人氏,

喚做張玉娥,

是個上廳行首。

如今我這在城有個員外李彥和,

與我作伴,

他要娶我。

怎奈我身邊又有一個魏邦彥,

我要嫁他。

聽知的他近日差使出去,

我已央人尋他去了,

這早晚敢待來也。

四肢八節剛是俏,

五臟六腑卻無才。

村在骨中挑不出,

俏從胎裡帶將來。

自家魏邦彥的便是。

這在城有個上廳行首張玉娥,

我和他作伴多時,

他常要嫁我。

今日他使人來尋我,

不知有甚事,

須索見他去來。

大姐,

你喚我做甚麼?

魏邦彥,

我和你說,

聽知的你出去打差,

如今有這李彥和要娶我。

我和你說的明白,

一個月以裡,

我便嫁你;

一個月以外,

我便嫁別人。

你可休怪我。

你也說的是。

我今日去,

準準一個月,

我便趕回來也。

我出的這門來。

呀,

可早一個月也。

你這說謊的弟子。

魏邦彥去了也,

怎生不見李彥和來?

耕牛無宿草,

倉鼠有餘糧。

萬事分已定,

浮生空自忙。

自家長安人氏,

姓李名英,

字彥和。

在城開著座解典鋪。

嫡親的三口兒家屬,

渾家劉氏,

孩兒春郎,

年才七歲。

有奶母張三姑,

他是潭州人。

在城有個上廳行首張玉娥,

我和他作伴,

他一心要嫁我,

我一心待娶他,

爭奈我渾家不容。

我今日到他家中走走去。

大姐,

這幾日不曾來,

休怪。

有你這樣人!

我倒要嫁你,

你倒不來娶我?

也等我揀個吉日良辰,

好來娶你。

子丑寅卯,

今日正好。

只今日過了門罷。

大姐,

待我回去,

和大嫂說的停當。

才來娶你。

我如今且回我那家中去也。

我要嫁他,

他倒不肯。

只今日我收拾一房一臥,

嫁李彥和走一遭去。

妾身姓劉,

夫主是李彥和,

孩兒春郎,

年才七歲,

開著座解典庫。

俺夫主守著個匪妓張玉娥,

每日不來家。

我到門首望著,

看他來說些甚麼。

我李彥和,

這幾日不曾回家,

有這婦人屢屢要嫁我。

爭奈不曾與我渾家商量。

我過去見我渾家去。

大嫂我來家也。

李彥和,

你每日只是貪花戀酒,

不想著傢俬過活,

幾時是了也呵?

【仙呂】【點絳唇】你把解庫存活,

草堂工課,

都耽閣。

終日波波,

白日休空過。

【混江龍】到晚來早些來個,

直至那玉壺傳點二更過。

大嫂,

你可憐見,

我實不相瞞,

這婦人他一心待要嫁我哩。

你教我可憐見,

你待敢是無奈之何。

你比著東晉謝安才藝淺,

比著江州司馬淚痕多,

也只為婚姻事成拋躲。

勸不醒癡迷楚子,

直要娶薄倖巫娥。

我好也要娶他,

歹也要娶他。

你真個要娶他?

兀的不氣殺我也!

【油葫蘆】氣的我粉臉兒三閭投汨羅,

只他那情越多,

把雲期雨約枉爭奪。

你望著巫山廟滿斗兒燒香火,

怎知高陽台,

一路上排鍬钁?

休這般枕上說,

都是他栽下的科。

他是個萬人欺千人貨,

你只待娶做小家婆。

【天下樂】你正是引的狼來屋裡窩,

娶到家,

也不和,

我怎肯和他輪車兒伴宿爭競多。

你不來我行呵我房兒中作念著,

你來我行呵他空窗外咒罵我,

咱兩個合口唱叫,

你中間裡圖甚麼?

大嫂,

他須不是這等人,

我也不是這等人。

【那吒令】休信那黑心腸的玉娥,

他每便喬趨搶取撮,

休犯著黃櫱肚小麼。

數量著噥過,

緊忙裡做作,

似蠍子的老婆。

你便有洛陽田,

平陽果,

鈔廣銀多。

【鵲踏枝】有時節典了莊科,

准了綾羅;

銅斗兒傢俬,

恰做了落葉辭柯。

那其間便是你鄭孔目風流結果,

只落得酷寒亭剛留下一個蕭娥。

大嫂,

那婦人生得十分大有顏色,

怎教我不愛他?

【寄生草】你愛他眼弄秋波色,

眉分青黛蛾。

怎知道誤功名是那額點芙蓉朵,

陷家緣唇注櫻桃顆,

啜人魂舌吐丁香唾。

只怕你飛花兒支散養家錢,

旋風兒推轉團圓磨。

那裡有這等說話。

我如今務要娶他哩。

你既要娶他,

你娶,

你娶!

妾身張玉娥,

收拾了一房一臥,

嫁李彥和去。

來到門首,

沒人在這裡,

不免喚他一聲。

李彥和,

李彥和。

有人喚門,

待我看去。

大姐,

你真個來了也。

你耳朵裡塞著甚麼?

不聽得我喚門來?

我如今過去拜你那老婆,

頭一拜受禮,

第二拜欠身,

第三第四拜還禮。

他依便依,

不依呵,

我便家去也。

你不要性急,

等我過去和他說,

你且在這裡。

大嫂,

張玉娥來了也。

他說來拜你,

頭一拜受禮,

第二拜欠身,

第三第四拜要還禮。

你若不還他禮,

他要唱叫起來,

就不像體面了。

我還他禮便罷。

姐姐請坐,

受你妹子禮。

李彥和,

頭一拜也。

我知道。

這是第二拜也。

是大嫂欠身哩。

甚麼勾當!

釘子定著他哩?

怎麼不還禮?

嗨!

婦女家不學三從四德,

我男子漢說了話,

你也該依著我。

【後庭花】你蹅踏的我忒太過,

這妮子欺負的我沒奈何。

支使的大媳婦都隨順,

偏不著小渾家先拜我,

他那裡鬧鑊鐸,

我去那窗兒前瞧破。

那賤人俏聲兒訴一和,

俺這廝側身兒摟抱著。

將衫兒腮上抹,

指尖兒彈淚顆。

【柳葉兒】你道他為甚來眉峰暗鎖?

則要我慶新親茶飯張羅。

李彥和,

他那伙親眷,

我都認的。

可是那幾個?

都是些胡姑姑假姨姨廳堂上坐。

待著我供玉饌,

飲金波,

可不道誰扶侍你姐姐哥哥?

你也忒心多,

大人家婦女,

怎不學些好處?

【金盞兒】俺這廝偏意信調唆,

這弟子業口沒遭磨。

有情人惹起無明火,

他那裡精神一掇顯僂儸。

他那裡尖著舌語剌剌,

我這裡掩著面笑呵呵。

你休嘲撥著俺這花奶奶。

你道我嘲撥著你個花奶奶,

我就和你廝打來。

我也不是個善婆婆。

李彥和,

你來。

搦殺不成團。

我和你說,

你若是愛他,

便休了我,

若是愛我,

便休了他。

你若不依著呵,

俺家去也。

二嫂,

他是我兒女夫妻,

你著我怎麼下的!

你不依我,

還向他哩。

二嫂,

他是我兒女夫妻,

你著我怎麼下的!

這等,

你放我家去罷。

住、住、住。

你著我怎麼開口說?

大嫂,

二嫂說來,

若是我愛你,

便休了他,

若是愛他,

只得休了你。

兀的不氣殺我也!

大嫂,

精細著。

【賺煞】氣勃勃堵住我喉嚨,

骨嚕嚕潮上痰涎沫。

氣的我死沒騰軟癱做一垛,

拘不定精神衣怎脫,

四肢沉寸步難那。

若非是小孤撮,

叫我一聲娘呵,

兀的不怨恨沖天氣殺我。

你沒事把我救活,

可也合自知其過,

你守著業屍骸學莊子鼓盆歌。

我那大嫂也!

李彥和,

你張著口號甚的?

有便置,

沒便棄。

這是甚麼說話!

大嫂亡逝已過,

便須高原選地,

破木造棺,

埋殯他入土。

大嫂,

只被你痛殺我也!

這也是我腳跡兒好處,

一入門先妨殺了他大老婆,

何等自在,

何等快活。

那李彥和雖然娶了我,

不知我心下只不喜他。

想那魏邦彥,

這些時也來家了。

我如今暗地裡央著人去,

與他說知,

這早晚敢待來也。

自家魏邦彥的便是。

前月打差便去,

叵耐張玉娥無禮,

投到我來家,

早嫁了別人。

如今又使人來尋我,

不知有甚麼事?

我見他去,

此間就是。

家裡有人麼?

你來家裡來。

敢不中麼?

不妨事。

你嫁了人喚我怎的?

我和你有說的話。

有甚麼說話?

我雖是嫁了他,

心中只是想著你。

我如今收拾些金銀財寶,

悄地交付了你,

可便先到洛河邊,

尋下一隻小船。

等著我在家點起一把火,

燒了他房子,

俺同他躲到洛河邊,

你便假做梢公,

載俺上船。

到的河中間,

你將李彥和推在河裡,

把三姑和那小廝,

也都勒死了,

咱兩個長遠做夫妻,

可不好那?

你那是我老婆,

就是我的娘哩。

我先去在洛河邊等你,

明日早些兒來。

魏邦彥去了也。

我如今不免點火去。

在這房後邊,

放起火來。

那怕他物盛財豐,

頃刻間早已成空。

這一把無情毒火,

豈非是沒毛大蟲?

第二折好大火也!

二嫂,

怎生是好?

房廊屋舍,

金銀錢鈔,

都燒的無有了。

呀,

又早延著官房了,

也不知奶母張三姑,

與春郎孩兒在那裡?

三姑,

三姑。

走、走、走。

早是我遭喪失火,

更那堪背井離鄉。

穿林過澗,

雨驟風狂。

頭直上打的淋淋漉漉渾身濕,

腳底下踹著滑滑擦擦濫泥漿。

綠水青山望渺茫,

道旁衰柳半含黃。

晚來更作廉纖雨,

不許愁人不斷腸。

【雙調】【新水令】我只見片雲寒雨暫時休,

苦也!

苦也!

卻怎生直淋到上燈時候。

這風一陣一短歎,

這雨一點一聲愁,

都在我這心頭。

心上事自僝僽。

三姑,

你行動些。

我平生是快活的人,

幾曾受這般苦楚來!

【步步嬌】送的我背井離鄉遭災勾,

這賤才敢道辭生受。

斷不得哄漢子的口,

都是些即世求食鬼狐猶。

我幾曾在黑地行走,

教我受這般的苦也。

你道你不曾黑地裡行呵,

咱如今顧不得你臉兒羞,

你也曾懸著名姓,

靠著房門,

你也曾賣嘴料舌,

推天搶地,

你也曾挾著氈被,

挑著燈球。

可也曾半夜裡當祗候。

你怎麼嘴兒舌兒的罵我?

三姑,

你也饒他一句兒,

那裡便罵殺了他。

【雁兒落】只管裡絮叨叨沒了收,

氣撲撲尋敵鬥。

有多少家喬斷案,

只是罵賊禽獸。

難道你不聽得?

任憑這老乞婆臭歪刺罵我哩。

三姑,

罷麼。

【得勝令】你還待要鬧啾啾,

越激的我可也怒齁齁。

我比你遲到蚰蜒地,

你比我多登些花粉樓。

冤仇,

今日個落在他人彀;

憂愁,

只是我燒香不到頭。

二嫂,

我走了這一夜,

也略歇一歇咱。

也說的是。

李彥和,

你著三姑把我這褐袖來曬一曬。

三姑,

將這褐袖來曬一曬。

不須曬,

胡亂穿罷。

三姑,

我著你曬一曬,

真當不肯?

你個潑弟子,

我教你與我曬一曬,

怎麼不肯?

【沽美酒】逞末浪不即留,

只管裡賣風流,

看他這天淡雲開雨乍收。

可便去尋一個宿頭,

覓一碗漿水飯潤咱喉。

【太平令】住了雨也曬甚娘褐袖,

只願的下雹子打你娘驢頭。

這潑婦,

我打不的你那!

只見他百忙裡眉梢一皺,

公然的指尖兒把頰腮剜透。

似這般左瞅,

右瞅,

只不如罷手,

俺也須是那爺娘皮肉。

來到這洛河岸邊,

又不知水淺水深,

怎生過去?

這裡敢水淺?

險些兒推我一交,

不掉下河裡去!

救人!

救人!

【川撥棹】慌走到岸邊頭,

倉卒間怎措手。

風雨颼颼,

地上澆油。

扭頸回眸,

那裡尋個梢公搭救?

我將他衣領揪,

他忙將我腰胯木芻。

三姑,

我好好的走,

你倒扯著我。

你不是我呵,

【殿前歡】這一片水悠悠,

急忙裡覓不出釣魚舟。

虛飄飄恩愛難成就,

怕不的錦鴛鴦立化做輕鷗。

他、他、他,

趁西風卒未休,

把你來推落在水中浮,

他自吃醉了,

這等腳高步低,

立也立不住,

干我甚麼事,

說我推他?

要你來嚼舌!

抵多少酒淹濕春衫袖。

這裡水淺,

自過去了罷。

現淹的眼黃眼黑,

你尚兀自東見東流。

官人,

娘子,

我這裡是擺渡的船,

你每快上來。

哥哥,

你休上船去。

這婆娘眼腦不好,

敢是他約著的漢子哩!

你放手,

不妨事。

我上的這船來,

自有分曉。

拿住這殺人賊!

有殺人賊!

苦也娘子,

不干我事。

勒殺你的是那個梢公,

他走了也。

我是來救你的,

你休認差了也。

【水仙子】我不見了煙花潑賤猛抬頭,

錯摑打了別人怎罷休。

春郎兒怎扯住咱襟袖?

頭髮揪了三四綹,

是我救娘子來。

聽的鄉談語音滑熟。

打疊了心頭恨,

撲散了眼下愁,

哥哥也你可是行在灘州。

林下曬衣嫌日淡,

池中濯足恨波渾。

花根本艷公卿子,

虎體鴛班將相孫。

老夫完顏女直人氏,

拈各千戶的便是。

俺因公幹來到這洛河岸上,

一簇人為甚麼吵鬧?

兀的不是撐船的梢公,

你怎麼大驚小怪的?

大人不知,

恰才一個人,

把這個婦人,

恰待要勒死他。

恰好撞著小人,

救活他性命。

這個小的敢是他兒子?

他肯賣那小的麼?

他若肯賣呵,

我買了這小的。

你問他去。

兀那娘子,

那邊有個過路的官人,

問你肯賣這小的,

他要買。

我如今進退無路,

領這春郎兒去,

少不得餓死,

不如賣與他罷。

梢公,

我情願賣這小的。

兀那婦人,

你那裡人氏?

姓甚名誰?

將這生時年月,

說與我聽。

長安人氏,

省衙西住坐。

這孩兒父親是李彥和,

我是奶母張三姑。

這孩兒小名喚做春郎,

年方七歲,

胸前一點硃砂記。

你要多少銀兩?

隨大人與多少。

將一個銀子來與他。

謝了大人。

怎生得個立文書的人來,

可也好那。

老漢姓張,

是張敝古,

憑說唱貨郎兒為生。

來到這洛河岸上,

只見一簇人,

不知為何,

我試看咱。

老人家,

你識字麼?

這裡有個婦人,

要賣這個小的,

天一個寫文書的人。

你若識字,

這文書要你寫一寫。

我識字,

我與他寫。

兀那老的。

你識字替他寫一紙文書波。

娘子,

是你賣這小的?

你說將來。

長安人氏,

省衙西住坐。

父親李彥和,

奶母張三姑,

孩兒春郎,

年方七歲,

胸前一點硃砂記。

情願賣與拈各千戶為兒,

恐後無憑,

立此文書為照。

我曉得了,

依著你寫。

立文書人張三姑,

寫文書人張敝古。

文書寫的明白了也,

你都畫了字。

兀那婦人,

你孩兒賣與我了,

你卻往那廂去?

我無處去。

既然你無處去。

我又無兒無女。

你肯與我做個義女兒,

我養活你,

你意下如何?

我情願跟隨老的去。

跟他去也好。

春郎兒,

我囑咐你者。

【鴛鴦尾煞】乞與你不痛親父母行施恩厚,

我扶侍義養兒使長多生受。

你途路上驅馳,

我村疃裡淹留。

暢道你父親此地身亡,

你是必牢記著這日頭。

大廝八做個週年,

分甚麼前和後。

那時節遙望著西樓,

與你爺燒一陌兒紙,

看一卷兒經,

奠一杯兒酒。

那老兒領著婦人去了。

老夫也引著這孩兒抱上馬,

還我私宅中去來。

好苦惱子也!

只一個婦人,

領著個小的,

幾乎被人勒殺。

恰好撞見我,

我救了他性命。

他又把這個小的賣與那個官人,

那個官人又將他那個小的領著去了。

這等孤孤淒淒,

怎教我不要傷感?

呸!

可干我甚麼事?

隨他自賣男,

隨他自認女。

我只去做梢公,

不管風和雨。

第三折自家拈各千戶的便是。

自從我在那洛河邊,

買的這春郎孩兒,

過日月好疾也,

今經可早十三年光景。

孩兒生的甚是聰明智慧,

他騎的劣馬,

拽的硬弓,

承襲了我這千戶官職。

我如今年老,

耽著疾病,

不能痊可。

眼見的無那活的人也。

我把這一樁事,

趁我精細,

對孩兒說了罷。

我若不與他說知呵,

那生那世,

又折罰的我無男無女也。

春郎孩兒,

你近前來,

我有句話與你說。

阿媽有甚話,

對你孩兒說呵,

怕做甚麼?

你本不是我這女直人。

你的那父親是長安人,

姓李名彥和。

你的奶母叫做張三姑,

將來賣與我為兒,

你那其間方才七歲。

兒也,

我如今抬舉的你成人長大,

頂天立地,

噙齒戴發,

承襲了我的官職。

孩兒也,

你久已後不可忘了我的恩念。

阿爺不說,

你孩兒怎生知道。

孩兒,

我一發著你明白。

這個是過房你的文書。

你將的去。

我死後你去催趲窩脫銀,

就跟尋你那父親去咱。

理會的。

我這一會兒昏沉上來,

扶我到後堂中去咱。

阿爺,

精細者。

衣絕祿儘是前緣,

知命須當不怨天。

從今父子分離去,

再會人間甚歲年?

孩兒,

我顧不得你了也。

阿爺亡逝已過。

高原選地,

破木造棺,

埋殯了阿爺。

不敢久停久住,

催趲窩脫銀,

走一遭去。

父親也,

只被你痛殺我也!

不聽好人言,

果有西惶事。

自家李彥和便是。

自從那姦夫奸婦,

推我在洛河裡,

誰想那上流頭流下一塊板來,

我抱住那板,

得渡過岸上,

救了這性命,

如今可早十三年光景也。

春郎孩兒和張三姑,

不知下落。

家緣家計,

都被火燒的光光了。

無計可生,

與這大戶人家放牛,

討碗飯吃。

我在這官道旁放牛。

且把這牛來趕在一壁,

我在這柳陰直下坐一坐,

看有甚麼人來。

好是煩惱人也!

自從在洛河邊,

姦夫奸婦,

把哥哥推在河裡,

把我險些勒死,

把春郎孩兒與了那拈各千戶,

可早十三年光景了。

不知孩兒生死如何?

我跟著唱貨郎兒張敝古老的,

謝那老的,

教我唱貨郎兒度日,

把我鄉談都改了。

如今這老的亡化已過,

臨死時曾囑咐我,

你不忘我這恩念,

把我這骨殖送的洛陽河南府去。

我今背著老的骨殖,

行了幾日,

知他幾日得到也呵!

【正宮】【端正好】口角頭餓成瘡,

腳心裡踏成趼,

行一步似火燎油煎。

記的那洛河岸一似亡家犬,

拿住俺將麻繩纏。

【滾繡球】見一個旋風兒在這榆柳園,

古道邊,

足律律往來打轉,

刮的些紙錢灰飛到跟前。

是神祇,

是聖賢,

你也好隨時呈變,

居廟堂索受香煙。

可知道今世裡令史每都撾鈔,

和這古廟裡泥神也愛錢,

怎能勾達道升仙?

【倘秀才】沿路上身輕體健,

這搭兒筋乏力軟,

到廟兒外不曾撒紙錢。

爺爺你廝余閏,

廝哀憐,

我這老婦人咒願。

三條道兒,

不知望那條道兒上去,

我試問人咱。

敢問哥哥,

這個是那河南府的大路麼?

正是。

三條道兒,

該往那條道兒上去?

你往那中間那條路上去便是。

生受哥哥。

張三姑!

誰叫我來?

三姑,

是我喚你來。

你是誰?

三姑,

則我是李彥和。

有鬼也!

【上小樓】唬的我身心恍然,

負急處難生機變。

我只索念會咒語,

數會家親,

誦會真言。

這幾年,

便著把哥哥追薦,

作念的個死魂靈眼前活現。

我不是鬼,

我是人。

【篇】對著你咒願,

休將我顧戀。

有一日拿住姦夫,

攝到三姑,

替你通傳。

非足我不意專,

不意堅,

搜尋不見,

是早起店兒裡吃羹湯不曾澆奠。

三姑,

我不曾死,

我是人。

你是人呵,

我叫你,

你應的一聲高似一聲;

是鬼呵,

一聲低似一聲。

李彥和哥哥!

有鬼也!

我鬥你耍來。

三姑,

我的孩兒春郎,

那裡去了也。

沒的飯食養活他,

是我賣了也。

原來是你賣了,

知他如今死的活的?

可不痛殺我也!

你如今做甚麼活計?

穿的衣服,

這等新鮮,

全然不像個沒飯吃的,

你可對我說。

我唱貨郎兒為生。

兀的不氣殺我也!

我是甚麼人家?

我是有名的財主。

誰不知道李彥和名兒?

你如今唱貨郎兒,

可不辱沒殺我也!

休煩惱,

我便辱沒殺你。

哥哥,

你如今做甚麼買賣?

我與人家看牛哩,

不比你這唱貨郎的生涯這等下賤。

【十二月】你道我生涯下賤,

活計蕭然。

這須是衣食所逼,

名利相牽。

你道我唱貨郎兒辱沒殺你祖先,

怎比的你做財主官員。

【堯民歌】與人家耕種洛陽田,

早難道笙歌引入畫堂前。

趁一村桑梓一村田,

早難道玉樓人醉杏花天。

牽,

也波牽,

牽牛執著鞭,

杖敲落桃花片。

哥哥,

你肯跟我回河南府去,

憑著我說唱貨郎。

兒,

我也養的你到老,

何如?

罷、罷、罷,

我情願丟了這般好生意,

跟的你去。

你可辭了你那主人家去。

主人家,

我認著了一個親眷,

我如今回家去也。

牛羊都交還與你,

並不曾少了一隻。

跟的我去來波。

【隨尾】襖廟火,

宿世緣,

牽牛織女長生願。

多管為殘花幾片,

誤劉晨迷入武陵源。

第四折驛宰官銜也自榮,

單被承差打滅我威風。

如今不貪這等衙門坐,

不如依還著我做差公。

自家是個館驛子,

一應官員人等打差的,

都到我這驛裡安下。

我在這館驛門首等候,

看有甚麼人來。

小官李春郎的便是。

自從阿爺亡逝以後,

埋殯了也。

小官隨處催趲窩脫銀兩,

早來到這河南府地面。

左右接了馬者。

館驛子,

有甚麼乾淨的房子,

我歇宿一夜。

有、有、有。

頭一間打掃的潔潔淨淨,

請大人安歇。

你這裡有甚麼樂人耍笑的,

喚幾個來服侍我,

我多有賞賜與他。

我這裡無樂人,

只有姊妹兩個,

會說唱貨郎兒,

喚將來服侍大人。

便是唱貨郎兒的也罷,

與我喚將來。

理會的。

我出的這門來,

則這裡便是。

唱貨郎兒的在家麼?

哥哥,

你叫我做甚麼?

有個大人在館驛裡,

喚你去說唱,

多有賞錢與你哩。

三姑,

咱和你走一遭去來。

【南呂】【一枝花】雖則是打牌兒出野村,

不比那吊名兒臨拘肆。

與別人無夥伴,

單看俺當家兒。

哥哥你索尋思,

錦片也排著節使,

都只待奏新聲舞柘枝。

揮霍的是一錠錠響鈔精銀,

擺列的是一行行朱唇徠皓齒。

【梁州第七】正遇著美遨遊融和的天氣,

更兼著沒煩惱豐稔的年時。

有誰人不想快平生志。

都只待高張繡幕,

都只待爛醉金卮。

我本是窮鄉寡婦,

沒甚的艷色矯姿。

又不會賣風流弄粉調脂,

又不會按宮商品竹彈絲。

無過是趕幾處沸騰騰熱鬧場兒,

搖幾下桑琅琅蛇皮鼓兒,

唱幾句韻悠悠信口腔兒。

一詩,

一詞。

都是些人間新近希奇事,

扭捏來無詮次。

倒也會動的人心諧的耳,

都一般喜笑孜孜。

稟大人,

說唱的來了也。

著他過來。

快過去。

你兩個敢是姊妹麼?

且在門首等著,

喚著你便過來。

理會的。

驛子,

有甚麼茶飯看些來,

我食用咱。

有、有、有。

大人,

一簽燒肉,

請大人食用。

我割著這肉吃,

怕不在這裡快活受用,

想起我那父親和奶母張三姑來,

不由我心中不煩惱。

我怎生吃的下!

那個說我?

兀那驛子,

你喚將那姊妹兩個來。

兀那兩個,

將這一簽兒肉出去,

你兩個吃了時,

可來服侍我。

謝了相公。

妹子也,

咱不要吃,

包到家裡去吃。

嗨!

沾污了我這手也。

兀那說唱的,

將這油紙拿出去丟了者。

理會的。

我出的這門來。

這張紙上,

怎麼寫的有字?

妹子,

咱試看咱。

長安人氏,

省衙西住坐。

父親李彥和,

奶母張三姑。

孩兒春郎,

年方七歲,

胸前一點硃砂記,

情願賣與拈各千戶為兒。

恐後無憑,

立此文書為照。

立文書人張三姑,

寫文書人張敝古。

妹子也,

這文書說著俺一家兒,

敢是你賣孩兒的文書麼?

正是。

妹子也,

你見這官人麼?

他那模樣動靜,

好似俺孩兒春郎,

爭奈俺不敢去認他,

可怎了也。

哥哥你放心,

張敝古那老的,

為俺這一家兒這一樁事,

編成二十四回說唱。

他若果是春郎孩兒呵,

他聽了必然認我。

這個也好。

兀那兩個,

你來說唱與我聽者。

烈火西燒魏帝時,

周郎戰鬥苦相持。

交兵不用揮長劍,

一掃英雄百萬師。

這話單題著諸葛亮長江舉火,

燒曹軍八十三萬,

片甲不回。

我如今的說唱,

是單題著河南府一樁奇事。

【轉調貨郎兒】也不唱韓元帥偷營劫寨,

也不唱漢司馬陳言獻策,

也不唱巫娥雲雨楚陽台。

也不唱梁山伯,

也不唱祝英台。

你可唱甚麼那?

只唱那娶小婦的長安李秀才。

怎見的好長安?

水秀山明景色幽,

地靈人傑出公侯。

華夷圖上分明看,

絕勝寰中四百州。

這也好,

你慢慢的唱來。

【二轉】我只見密臻臻的朱樓高廈,

碧聳聳青簷細瓦,

四季裡常開不斷花。

銅駝陌紛紛斗奢華,

那王孫士女乘車馬,

一望繡簾高掛,

都則是公侯宰相家。

話說長安有一秀才,

姓李名英,

字彥和。

嫡親的三口兒家屬,

渾家劉氏,

孩兒春郎,

奶母張三姑。

那李彥和共一娼妓,

叫做張玉娥,

作伴情熟,

次後娶結成親。

嗨!

他怎知才子有心聯翡翠,

佳人無意結婚姻。

是唱的好,

你慢慢的唱咱。

【三轉】那李秀才不離了花街柳陌,

占場兒貪杯好色,

看上那柳眉星眼杏花腮。

對面兒相挑泛,

背地裡暗差排。

拋著他渾家不理睬,

只教那媒人往來,

閒家擘劃,

諸般綽開,

花紅布擺。

早將一個潑賤的煙花娶過來。

那婆娘娶到家時,

未經三五日,

唱叫九千場。

他娶了這小婦,

怎生和他唱叫?

你慢慢的唱者,

我試聽咱。

【四轉】那婆娘舌刺剌挑茶斡剌,

百枝枝花兒葉子,

望空裡揣與他個罪名兒,

尋這等閒公事。

他正是節外生枝,

調三斡四,

只教你大渾家吐不的咽不的這一個心頭刺,

減了神思,

瘦了容姿,

病懨懨睡損了裙兒祗。

難扶策,

怎動止,

忽的呵冷了四肢。

將一個賢會的渾家生氣死。

三寸氣在千般用,

一旦無常萬事休。

當日無常埋葬了畢,

果然道福無雙至日,

禍有並來時。

只見這正堂上火起,

刮刮咂咂,

燒的好怕人也。

怎見的好大火?

他將大渾家氣死了,

這正堂上的火從何而起?

這火可也還救的麼?

兀那婦人,

你慢慢的唱來,

我試聽咱。

【五轉】火逼的好人家人離物散,

更那堪更深夜闌,

是誰將火焰山移向到長安?

燒地戶,

燎天關,

單則把凌煙閣留他世上看。

恰便似九轉飛芒,

老君煉丹,

恰便似介子推在綿山,

恰便似子房燒了連雲棧,

恰便似赤壁下曹兵塗炭,

恰便似布牛陣舉火田單,

恰便似火龍鏖戰錦斑斕。

將那房簷扯,

脊樑扳。

急救呵可又早連累了官房五六間。

早是焚燒了家緣家計,

都也罷了,

怎當的連累官房,

可不要去抵罪?

正在愴惶之際,

那婦人言道,

咱與你他府他縣,

隱姓埋名,

逃難去來。

四口兒山的城門,

望著東南上,

慌忙而走。

早是意急心慌情冗冗,

又值天昏地暗雨漣漣。

火燒了房廊屋舍,

家緣家計,

都燒的無有了,

這四口兒可往那裡去?

你再細細的說唱者,

我多有賞錢與你。

【六轉】我只見黑黯黯天涯雲布,

更那堪濕淋淋傾盆驟雨,

早是那窄窄狹狹溝溝塹塹路崎嶇。

知奔向何方所。

猶喜的消消灑灑、斷斷續續、出出律律、忽忽嚕嚕陰雲開處,

我只見霍霍閃閃電光星炷。

怎禁那蕭蕭瑟瑟風,

點點滴滴雨,

送的來高高下下、凹凹凸凸一搭模糊,

早做了撲撲簌簌、濕濕淥淥疏林人物。

倒與他妝就了一幅昏昏慘慘瀟湘水墨圖。

須臾之間,

雲開雨住。

只見那晴光萬里雲西去,

洛河一派水東流。

行至洛河岸側,

又無擺渡船隻。

四口兒愁做一團,

苦做一塊。

果然道天無絕人之路,

只見那東北上搖下一隻船來。

豈知這船不是收命的船,

倒是納命的船。

原來正是姦夫與他淫婦相約,

一壁附耳低言:你若算了我的男兒,

我便跟隨你去。

那四口兒來到洛河岸邊,

既是有了渡船,

這命就該活了,

怎麼又是淫婦姦夫,

預先約下,

要算計這個人來?

【七轉】河岸上和誰講話,

向前去親身問他,

只說道姦夫是船家。

猛將咱家長喉嚨掐,

磕搭地揪住頭髮,

我是個婆娘怎生救拔!

也是他合亡化,

撲冬的命掩黃泉下。

將李春郎的父親,

只向那翻滾滾波心水淹殺。

李彥和河內身亡,

張三姑爭忍不過。

此時向前,

將賊漢扯住絲絛,

連叫道:"地方,

有殺人賊,

殺人賊!

"倒被那姦夫把咱勒死。

不想岸上閃過一隊人馬來。

為頭的官人,

怎麼打扮?

那姦夫把李彥和推在河裡,

那三姑和那小的可怎麼了也?

【八轉】據一表儀容非俗,

打扮的諸餘裡俏簇,

繡雲胸背雁銜蘆。

他系一條兔鶻、兔鶻,

海斜皮偏宜襯連珠,

都是那無瑕的荊山玉。

整身軀也麼哥,

繒髭鬚也麼哥,

打著鬢胡。

走犬飛鷹,

駕著鴉鶻,

恰圍場過去、過去。

折跑盤旋驟著龍駒,

端的個疾似流星度。

那行朝也麼哥,

恰渾如也麼哥,

恰渾如和番的昭君出塞圖。

比時小孩兒高叫道:救人咱。

那官人是個行軍千戶,

他下馬詢問所以,

我三姑訴說前事。

那官人說,

既然他父母亡化了,

留下這小的,

不如賣與我做個義子,

恩養的長立成人,

與他父母報恨雪冤。

他隨身有文房四寶,

我便寫與他年月日時。

那官人救活了你的性命,

你怎麼就將孩兒賣與那官人去了?

你可慢慢的說者。

【九轉】便寫與生時年紀,

不曾道差了半米。

未落筆花箋上淚珠垂,

長吁氣呵軟了毛錐,

西惶淚滴滿了端溪。

他去了多少時也?

十三年不知個信息。

那時這小的幾歲了?

相別時恰才七歲,

如今該多少年紀也?

他如今剛二十。

你可曉的他在那裡?

恰便似大海內沉石。

你記的在那裡與他分別來?

俺在那洛河岸上兩分離,

知他在江南也塞北?

你那小的有甚麼記認處?

俺孩兒福相貌雙耳過肩墜,

再有甚麼記認?

有、有、有,

胸前一點硃砂記。

他祖居在何處?

他祖居在長安解庫省衙西。

他小名喚做甚麼?

那孩兒小名喚做春郎身姓李。

住、住、住,

你莫非是奶母張三姑麼?

則我便是張三姑。

官人怎麼認的老身?

你不認的我了?

則我便是李春郎。

官人莫作笑,

休斗老身耍。

三姑,

我非作笑。

我乃李彥和之子李春郎是也。

果然是春郎了也!

則這個便是你父親李彥和。

孩兒,

則被你想殺我也!

不知你在那裡得這發達崢嶸來?

父親,

孩兒這官,

就是承襲拈各千戶的。

誰知有此一端異事?

如今拚的棄了官職,

普天下尋去,

定要拿的那姦夫淫婦,

報了冤仇,

方稱你孩兒心願。

稟爺,

這兩個名下,

欺侵窩脫銀一百多兩,

帶累小的們比較,

不知替他打了多少。

如今拿他來見爺,

依律處治,

也與小的們銷了一件未完。

律上,

凡欺侵官銀五十兩以上者,

即行處斬,

這罪是決不待時的。

兀的不是洛河邊假妝船家,

推我在水裡的?

這不是張玉娥潑婦那?

有鬼,

有鬼,

太上老君,

急急如律令,

敕。

敢是拿我們到東嶽廟裡來,

一剷是鬼那?

原來正是那姦夫淫婦,

今日都拿著了。

左右,

快將他綁起來,

待我親自斬他,

也與我亡過母親,

出這口怨氣。

【煞尾】我只道他州他府潛逃匿,

今世今生沒見期。

又誰知冤家偏撞著冤家對。

原來這就是李春郎,

這就是張三姑。

當日勒他不死,

就該有今日的晦氣了。

大人,

可憐見,

饒了我老頭兒罷。

這都是我少年間不曉事,

做這等勾當。

如今老了,

一口長齋,

只是念佛。

不要說殺人,

便是蒼蠅也不敢拍殺一個。

況是你一家老小現在,

我當真謀殺了那一個來?

可憐見,

放赦了老頭兒罷。

你這叫化頭,

討饒怎的?

我和你開著眼做,

合著眼受,

不如早早死了,

生則同衾,

死則共穴,

在黃泉底下,

做一對永遠夫妻,

有甚麼不快活?

你也再沒的怨誰,

我也斷沒的饒伊。

要與那亡過的娘親現報在我眼兒裡。

今日個天賜俺父子重完,

合當殺羊造酒,

做個慶喜的筵席。

孩兒,

你聽者。

這都是我少年間誤作差為,

娶匪妓當局者迷。

一碗飯二匙難並,

氣死我兒女夫妻。

潑煙花盜財放火,

與姦夫背地偷期。

扮船家陰圖害命,

整十載財散人離。

又誰知蒼天有眼,

偏爭他來早來遲。

到今日冤冤相報,

解愁眉頓作歡眉。

喜骨肉團圓聚會,

理當做慶賀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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