嵯峨壓洪泉,峉撐碧落。
宜哉秦始皇,不驅亦不鑿。
上有布政台,八顧背城郭。
山蹙龍虎健,水黑螭蜃作。
白虹欲吞人,赤驥相煿爆。
畫棟泥金碧,石路盤墝埆。
倒掛哭月猿,危立思天鶴。
鑿池養蛟龍,栽桐棲。
梁間燕教雛,石罅蛇懸殼。
養花如養賢,去草如去惡。
日晚嚴城鼓,風來蕭寺鐸。
掃地驅塵埃,剪蒿除鳥雀。
金桃帶葉摘,綠李和衣嚼。
貞竹無盛衰,媚柳先搖落。
塵飛景陽井,草合臨春閣。
芙蓉如佳人,回首似調謔。
當軒有直道,無人肯駐腳。
夜半鼠窸窣,天陰鬼敲啄。
松孤不易立,石丑難安著。
自憐啄木鳥,去蠹終不錯。
晚風吹梧桐,樹頭鳴嚗嚗。
峨峨江令石,青苔何淡保
不話興亡事,舉首思眇邈。
吁哉未到此,褊劣同尺蠖。
籠鶴羨鳧毛,猛虎愛蝸角。
一日賢太守,與我觀橐籥。
往往獨自語,天帝相唯諾。
風雲偶不來,寰宇銷一略。
我欲烹長鯨,四海為鼎鑊。
我欲取大鵬,天地為矰繳。
安得生羽翰,雄飛上寥廓。
天方獵中原,狐兔在所憎。
傷哉六孱王,當此鷙鳥膺。
搏取已掃地,翰飛尚憑凌。
游將跨蓬萊,以海為丘陵。
勒石頌功德,群臣助驕矜。
舉世不讀易,但以刑名稱。
蚩蚩彼少子,何用辨堅冰。
連昌宮中馬為樂,一時舞馬黃金絡。
君王養欲臣養文,忠鯁漫多寧救藥。
嗷嗷萬國風中船,檣傾柂壞夫何言。
潼關莫拒范陽賊,傷哉天廄空連錢。
翠華西去遙指蜀,應念霓裳舊家曲。
六軍敢怒誰敢呵,馬足空污太真肉。
始皇布漆徒堅城,元海斬木徒輕兵。
驅魚驅雀強鸇獺,乃使後世蒙佳聲。
亂離每憶昇平日,忽對新詩重嗟泣。
望仙花草自春秋,怊悵六龍歸未得。
秦如蒹葭未飽霜,四維不舉空豪強。
神疲鬼乏赴功利,兆自襄公終始皇。
富極薰天力斡地,諸侯西來誰敢當。
范雎李斯乘利勢,蒙驁白起先戎行。
韓盧前奔宋鵲舉,角逐海內如驅羊。
干戈取之刑法治,舉事誇淫惟快意。
時移數盡非徒然,直筆汗青遭唾毀。
咸陽宮殿無尺瓦,直抵南山是禾稼。
山巔觀闕總成塵,清渭東流無晝夜。
昔時此水貫宮垣,今日淪漣縣樓下。
無復秦娥洗妝水,時有村童飲牛馬。
秋波泠泠泛紅葉,春天波蕩桃花節。
清名不與世榮辱,混濁何嘗妨至潔。
八川分流皆異態,七澤胸中無芥蔕。
直須面面倚危欄,殫睹雍州原野火。
樓中有客雍門彈,坐上悲歌擊樽壞。
何侯精采如琳琅,攜詩揖我謂我臧。
我今為子登樓賦,書版一諷悲興亡。
七國之時尚戰爭,威強智詐一齊行。
廉頗白起善用兵,蘇秦張儀善縱橫。
朝為布衣暮衣卿,昨日鼎食今鼎烹。
范雎謝相何心情,蔡澤入秦何依憑。
始皇奮袂天下寧,二世乞為氓不能。
三千賓客憤未平,百二山河漢已興。
所存舊物惟空名,殘陽衰草山川形。
都似一場春夢過,自余惡足語威獰。
海中紫霧蓬萊島,安期子喬去何早。遊戲多騎白騏驎,
鬚髮如銀未曾老。亦留仙訣在人間,嚙鏃終言藥非道。
始皇不得此深旨,遠遣徐福生憂惱。紫術黃精心上苗,
大還小還行中寶。若師方術棄心師,浪似雪山何處討。
聖人重周濟,明道欲救時。孔席不暇暖,墨突何嘗緇。
興言振頹綱,將以有所維。君臣恣淫惑,風俗日凋衰。
三代業遽隕,七雄遂交馳。庶物墜塗炭,區中若棼絲。
秦皇燎儒術,方冊靡孑遺。大漢歷五葉,斯文復崇推。
乃驗經籍道,與世同屯夷。弛張固天意,設教安能持。
興亡道之運,否泰理所全。奈何淳古風,既往不復旋。
三皇已散樸,五帝初尚賢。王業與霸功,浮偽日以宣。
忠誠及狙詐,淆混安可甄。余智入九霄,守愚淪重泉。
永懷巢居時,感涕徒泫然。
棟宇代巢穴,其來自三皇。跡生固為累,經始增百王。
瑤台既滅夏,瓊室復隕湯。覆車世不悟,秦氏興阿房。
繼踵迷反正,漢家崇建章。力役弊萬人,瑰奇殫八方。
徇志仍未極,促齡已雲亡。侈靡竟何在,荊榛生廟堂。
閒居覽前載,惻彼商與秦。所殘必忠良,所寶皆凶嚚。
暱諛方自聖,不悟禍滅身。箕子作周輔,孫通為漢臣。
洪範及禮儀,後王用經綸。
吾觀采苓什,復感青蠅詩。讒佞亂忠孝,古今同所悲。
奸邪起狡猾,骨肉相殘夷。漢儲殞江充,晉嗣滅驪姬。
天性猶可間,君臣固其宜。子胥烹吳鼎,文種斷越鈹。
屈原沈湘流,厥戚鹹自貽。何不若范蠡,扁舟無還期。
嘗稽真仙道,清寂祛眾煩。秦皇及漢武,焉得游其藩。
情擾萬機屑,位驕四海尊。既欲先宇宙,仍規後乾坤。
崇高與久遠,物莫能兩存。矧乃恣所欲,荒淫伐靈根。
金膏恃延期,玉色復動魂。征戰窮外域,殺傷被中原。
天鑒諒難誣,神理不可諼。安期返蓬萊,王母還崑崙。
異術終莫告,悲哉竟何言。
魯侯祈政術,尼父從棄捐。漢主思英才,賈生被排遷。
始皇重韓子,及睹乃不全。武帝愛相如,既征復忘賢。
貴遠世鹹爾,賤今理共然。方知古來主,難以效當年。
食其昔未偶,落魄為狂生。一朝君臣契,雄辯何縱橫。
運籌康漢業,憑軾下齊城。既以智所達,還為智所烹。
豈若終貧賤,酣歌本無營。
晁錯抱遠策,為君納良規。削彼諸侯權,永用得所宜。
奸臣負舊隙,乘釁謀相危。世主竟不辨,身戮宗且夷。
漢景稱欽明,濫罰猶如斯。比干與龍逢,殘害何足悲。
絳侯成大績,賞厚位仍尊。一朝對獄吏,榮辱安可論。
蘇生佩六印,奕奕為殃源。主父食五鼎,昭昭成禍根。
李斯佐二辟,巨釁鐘其門。霍孟翼三後,伊戚及後昆。
天人忌盈滿,茲理固永存。方知得意者,何必乘朱輪。
滅景棲遠壑,絃歌對清樽。二疏返海濱,蔣詡歸林園。
蕭灑去物累,此謀誠足敦。
至人順通塞,委命固無疵。吾觀太史公,可謂識道規。
留滯焉足憤,感懷殄生涯。吾歎龔夫子,秉義確不移。
晦跡一何晚,天年夭當時。薰膏自銷鑠,楚老空餘悲。
達者貴量力,至人尚知幾。京房洞幽贊,神奧鹹發揮。
如何嫉元惡,不悟禍所歸。謀物暗謀已,誰言爾精微。
玄元明知止,大雅尚保躬。茂先洽聞者,幽賾鹹該通。
弱年賦鷦鷯,可謂達養蒙。晚節希鸞鵠,長飛戾曾穹。
知進不知退,遂令其道窮。伊昔辨福初,胡為迷禍終。
方驗嘉遁客,永貞天壤同。
聖人垂大訓,奧義不苟設。天道殃頑凶,神明祐懿哲。
斯言猶影響,安得復回穴。鯀瞍誕英睿,唐虞育昏孽。
盜跖何延期,顏生乃短折。魯隱全克讓,禍機遂潛結。
楚穆肆巨逆,福柄奚赫烈。田常弒其主,祚國久網缺。
管仲存霸功,世祖成詭說。漢氏方版蕩,群閹恣邪譎。
謇謇陳蕃徒,孜孜抗忠節。誓期區宇靜,爰使凶丑絕。
謀協事靡從,俄而反誅滅。古來若茲類,紛擾難盡列。
道遐理微茫,誰為我昭晰。吾將詢上帝,寥廓詎躋徹。
已矣勿用言,忘懷庶自悅。
古道天道長人道短,我道天道短人道長。
天道晝夜回轉不曾住,春秋冬夏忙。顛風暴雨電雷狂,
晴被陰暗,月奪日光。往往星宿,日亦堂堂。天既職性命,
道德人自強。堯舜有聖德,天不能遣,壽命永昌。
泥金刻玉,與秦始皇。周公傅說,何不長宰相。老聃仲尼,
何事棲遑。莽卓恭顯,皆數十年富貴。梁冀夫婦,
車馬煌煌。若此顛倒事,豈非天道短,豈非人道長。
堯舜留得神聖事,百代天子有典章。仲尼留得孝順語,
千年萬歲父子不敢相滅亡。歿後千餘載,
唐家天子封作文宣王。老君留得五千字,子孫萬萬稱聖唐。
謚作玄元帝,魂魄坐天堂。周公周禮二十卷,
有能行者知紀綱。傅說說命三四紙,有能師者稱祖宗。
天能夭人命,人使道無窮。若此神聖事,誰道人道短,
豈非人道長。天能種百草,蕕得十年有氣息,蕣才一日芳。
人能揀得丁沈蘭蕙,料理百和香。天解養禽獸,
喂虎豹豺狼。人解和曲糵。充礿祀烝嘗。杜鵑無百作,
天遣百鳥哺雛,不遣哺鳳凰。巨蟒壽千歲,
天遣食牛吞象充腹腸。蛟螭與變化,鬼怪與隱藏。
蚊蚋與利觜,枳棘與鋒鋩。賴得人道有揀別,
信任天道真茫茫。若此撩亂事,豈非天道短,賴得人道長。
釋悶懷,破岑寂,只照著熱鬧處說來。
十字街坊,幾下捶皮千古快;
八仙桌上,一聲醒木萬人驚。
鑿破混沌作兩間,
五行生克苦歪纏。
兔走鳥飛催短景,
龍爭虎鬥耍長拳。
生下都從忙裡老,
死前誰會把心寬!
一腔填滿荊棘刺,
兩肩挑起亂石山。
試看那漢陵唐寢埋荒草,
楚殿吳宮起暮煙。
倒不如淡飯粗茶茅屋下,
和風冷露一蒲團。
科頭跣足剜野菜,
醉臥狂歌號酒仙。
正是那:「日上三竿眠不起,
算來名利不如閒。」
從古來爭名奪利的不乾淨,
教俺這江湖老子白眼看。
忠臣孝子是冤家,
殺人放火享榮華。
太倉裡的老鼠吃的撐撐飽,
老牛耕地使死倒把皮來剝!
河裡的游魚犯下什麼罪?
刮淨鮮鱗還嫌刺扎。
那老虎前生修下幾般福?
生嚼人肉不怕塞牙。
野雞兔子不敢惹禍,
剁成肉醬還加上蔥花。
古劍殺人還稱至寶,
墊腳的草鞋丟在山窪。
殺妻的吳起倒掛了元帥印,
頂燈的裴瑾挨些嘴巴。
活吃人的盜跖得了好死,
顏淵短命是為的什麼?
莫不是玉皇爺受了張三的哄!
黑洞洞的本帳簿那裡去查?
好興致時來頑鐵黃金色,
氣煞人運去銅鐘聲也差。
我願那來世的鶯鶯醜似鬼,
石崇脫生沒個板渣。
世間事風裡孤燈草頭露,
縱有那幾串銅錢你慢扎煞!
俺雖無臨潼關的無價寶,
只這三聲鼉鼓走遍天涯。
老子江湖漫自嗟,
販來古今作生涯。
從古來三百二十八萬載,
幾句街談要講上來。
權當作蠅頭細字批青史,
撇過了之乎者也矣焉哉。
但憑著一塊破皮兩頁板,
不教他唱遍生旦不下台!
你看起初時茹毛飲血心已狠,
燧人氏潑油添鹽又加上熬煎。
有巢氏不肯在山窩裡睡,
榆林遭殃才滾就了椽。
庖犧氏人首蛇身古而怪,
鼓弄著百姓結網打淨了灣。
自古道「牝雞司晨家業敗」,
可怎麼伏羲的妹子坐了金鑾!
女媧氏煉石補天空費了手,
到於今抬頭不見那補釘天。
老神農伸著個牛頭嘗百草,
把一些旺相相的孩子提起病源。
黃帝平了蚩尤的亂,
平穩穩的乾坤又起了爭端。
造作了那槍刀和弓箭,
這才是慣打仗的祖師不用空拳。
嫌好那毛達撒的皮子不中看,
弄斯文又制下衣和冠。
桑木板頂在腦蓋子上,
也不怕滴溜著些泥彈打了眼圈!
這些都是平白裡生出來的閒枝節,
說不盡那些李四與張三!
隔兩輩帝摯禪位把兄弟讓,
那唐堯雖是個神聖也遭了磨難。
爬爬屋三間當了大殿,
袞龍袍穿這一領大布衫。
沽突突洪水滔天誰惹的禍?
百姓們鱉嗑魚吞死了萬千。
拿問了治水大臣他兒子續了職,
穿著些好古董鞋子跑的腿酸。
教伯益放起了一把無情火,
那狼蟲虎豹也不得安然。
有一日十日並出晃了一晃,
嚇得那狐子妖孫盡膽寒。
多虧了后羿九枝雕翎箭,
十個紅輪只剩了一個圓。
說不盡這樁樁件件蹊蹺事,
再把那揖讓盛典表一番。
常言道「明德之人當有後」,
偏偏的正宮長子忒癡頑!
放著個欽明聖父不學好,
教了他一盤圍棋也不會填。
四岳九官舉大舜,
倒贅個女婿掌江山。
商均不肖又是臣作了主,
是怎麼神禹為君他不傳賢?
從今後天下成了個子孫貨,
不按舊例把樣子翻。
中間裡善射的后羿篡了位,
多虧了少康一旅整朝權。
四百年又到了商家手,
桀放南巢有誰哀憐!
雖然是祖輩的家業好過活,
誰知道保子孫的方法不如從前。
再說那成湯解網稱仁主,
就應該風調雨順萬民安,
為什麼大旱七年不下雨?
等著他桑林擺桌鋪起龍壇!
更可笑剪爪當牲來禱告,
不成個體統真是歪纏。
那迂學包子看書只管瞎讚歎,
只怕這其間的字眼有些訛傳!
自從他伐桀為君弄開手,
要算他征誅起稿第一位老先。
到後來自家出了個現世報,
那老紂的結果比老桀還憨。
現成成的天下送給周家坐,
不道個生受也沒賞過錢。
淨賠本倒拐上一個脖兒冷,
霎時間白牛犢變成了大紅犍。
這才是「漿了撈來水裡去,
一更裡荷包照樣兒穿1
這周朝的王業根莖裡旺,
你看他輩輩英雄都不差。
這才是栽竹成林後來的大,
到西伯方才發了個大粗芽。
可恨那說舌頭的殺才崇侯虎,
挑唆著紂王昏君把他拿。
打在南牢裡六七載,
受夠了那鐵鎖和銅枷。
多虧了散宜生定下胭粉計,
獻上個興周滅商的女嬌娃。
一霎時蛟龍頓斷了黃金鎖,
他敢就搖頭擺尾入煙霞。
更喜的提調兩陝新掛印,
駕前裡左排鉞斧右金瓜。
他生下了兒子一百個,
那一個是個善菩薩?
不消說長子武王是聖主,
就是他令弟周公也是個通家。
渭水打獵作了好夢,
添上個慣戰能征的姜子牙。
兒媳婦娶了邑姜女,
繡房裡習就奪槊並滾叉。
到於今有名頭的婦人稱「十亂」,
就是孔聖人的書本也把他誇。
他爺們晝夜鋪排著行仁政,
那紂王還閉著倆瞎眼在黑影裡爬。
多少年軟刀子割頭不知死,
直等到太白旗懸才把口吧!
老紂王倘然留得一口氣,
他還有七十萬雄兵怎肯安寧?
萬一間黃金鉞斧折了刃,
周武王,只怕你甲子日回不得孟津城!
再加上二叔保住武庚的駕,
朝歌地重新紮起了商家營。
姜太公殺花老眼溜了陣,
護駕軍三千喪上命殘生。
小武庚作起一輩中興主,
誅殺逆臣屠了鎬京。
監殷的先討過周公的罪,
撇下那新鮮紅鞋穿不成。
淨弄的火老鴉落屋沒有正講,
河崖上兩場瞎關了兵。
到其間武王縱有千張嘴,
誰是誰非也說不分明!
(所以武王就下了個毒手,一刀斫下紂王的頭來……)
都說是「無道昏君合該死1
把一個新殿龍爺稱又尊。
全不念六百年的故主該饒命,
都說「這新皇帝的處分快活煞人1
這個說:「沒眼色的餓莩你叩的什麼馬?」
那個說:「干捨命的忠臣你剖的什麼心?」
這個說:「你看那白鬍子的元帥好氣概1
那個說:「有孝行的君王還載著個木父親1
滿街上拖男領女去領鉅橋的粟,
後宮裡秀女佳人都跟了虎賁。
給了他個泰山壓頂沒有躲閃,
直殺的血流漂杵堵了城門。
眼見他一刀兩斷君臣定,
他可才穩坐在龍床不用動身。
靈長自古數周朝,
王跡東遷漸漸消。
周天子二衙管不著堂上的事,
空守著幾個破鼎惹氣淘。
春秋出頭有二十國,
一霎時七雄割據把兵鏖。
這其間孔孟周流跑殺馬,
須知道不時行的文章誰家瞧?
陝西的秦家得了風水,
他那蠶食方法起的心高。
那知道異人返國著了道,
又被個姓呂的光棍頂了包。
他只說化家為國王作了帝,
而其實是以呂易嬴李代了桃。
原來這雜種羔子沒有長進,
小胡亥忤逆賊達又是禍苗。
老始皇欹在靈床沒眼淚,
假遺詔逼殺他親哥犯了天條。
望夷宮雖然沒曾得好死,
論還賬還不夠個利錢梢!
到後來楚漢爭鋒換了世界,
那劉邦是一個龍胎自然不糙。
「一杯羹」說的好風涼話,
要把他親娘的漢子使滾油熬。
烏江逼死他盟兄弟,
就是那座下的烏騅也解哀號。
這是個白丁起手新興樣,
把一個自古山河被他生掏。
最可笑呂後本是他結髮婦,
是怎麼又看上個姓審的郎君和他私交!
平日家挺腰大肚裝好漢,
到這時鱉星照命可也難逃。
中間裡王莽掛起一面新家的匾,
可憐他四百年炎祚斬斷了腰。
那老賊好像轉世報仇的白蛇怪,
還了他當初道上那一刀。
幸虧了南陽劉秀起了義,
感動的二十八宿下天曹。
逐日家東征西討復了漢業,
譬如那冷了火的鍋底兩番燒。
不數傳到了桓靈就活倒運,
又出個瞅相應的曹瞞長饞癆。
他娘們寡婦孤兒受夠了氣,
臨末了一塊喘氣的木頭他還不饒!
小助興桃園又得了個中山的後,
劉先主他死掙白纏要創一遭。
雖然是甘蔗到頭沒大滋味,
你看他魚水君臣倒也情意高。
且莫說關張義氣臥龍的品,
就是那風流常山是何等英豪!
空使殺英雄沒撈著塊中原土,
這才是命裡不該枉費勞。
可恨那論成敗的肉眼說現成話,
胡褒貶那六出祁山的不曉六韜。
出茅廬生致了一個三分鼎,
似這樣難得的王佐遠勝管蕭。
倒不如俺這捶皮的江湖替他吐口氣,
當街上借得漁陽大鼓敲。
曹操當年相漢時,
欺他寡婦與孤兒。
全不管「行下春風有秋雨」,
到後來他的寡婦孤兒又被人欺。
我想那老賊一生得意沒弄好臉,
他自從大破劉表就喜〔角者〕了脂。
下江東詐稱雄兵一百萬,
中軍帳還打著桿漢家旗。
赤壁鏖兵把鼻兒扛,
你拖著桿長槍賦的什麼詩?
倒惹得一把火燎光了鬍子嘴,
華容道幾乎弄成個脖兒齊!
從今後打去興頭沒了陽氣,
那銅雀台上到底也沒撈著喬家他二姨。
到臨死賣履分香丟盡了丑,
原是個老婆隊裡磣東西!
始終是教導他那小賊根子篡了位,
他學那文王的伎倆好不蹺蹊!
常言道「狗吃蒺藜病在後」,
準備著你出水方知兩腿泥。
他作了場奸雄又照出個影,
照樣的來了一個司馬師。
活像是門神的印板只分了個左右,
你看他照樣的披掛不差一絲。
年年五丈起秋風,
銅雀台荒一望空。
臥龍已沒曹瞞就滅,
那黃鬍子好漢又撇下江東!
三分割據周了花甲,
又顯著司馬家爺們弄神通。
晉武帝為君也道是「受了禪」,
合著那曹丕的行徑一樣同!
這不是從前說的個鐵板數,
就像那打骰子的湊巧拼了烘。
眼看著晉家的江山又打個兩起,
不多時把個刀把給了劉聰。
只見他油鍋裡的螃蟹支不住,
沒行李的蠍子就往南蹦。
巧機關小吏通姦牛換了馬,
大翻案白版登舟蛇做了龍。
次後來糊里糊塗又挨了幾日,
教一個掃槽的劉裕餅捲了蔥。
這又是五代干戈起了手,
可憐見大地生靈戰血紅!
南朝創業起劉郎,
販鞋的光棍手段強。
他龍行虎步生成的貴,
是怎麼好幾輩的八字都犯刑場?
那江山似吃酒巡杯排門轉,
頭一個是齊來第二個是梁。
姓蕭的他一筆寫不出兩個字,
一般的狠心毒口似豺狼。
那蕭衍有學問的英雄偏收了侯景,
不料他是掘尾巴的惡狗亂了朝綱!
在台城餓斷了肝花想口蜜水,
一輩子幹念些彌陀瞎燒了香。
陳霸先陰謀弱主篡了位,
隋楊堅害了他外甥才起了家。
東宮裡楊廣殺了父,
積作的揚州看花把命化。
六十四處刀兵動,
改元建號亂如麻。
統前後混了一百九十單八載,
大唐天子才主了中華。
大唐傳國二十輩,
算來有國卻無家。
教他爹亂了宮人製作著反,
只這開手一著便不佳。
玄武門謀殺建成和元吉,
全不念一母同胞兄弟仨!
貪戀著巢剌王的妃子容顏好,
難為他兄弟的炕頭怎樣去扒!
縱然有十大功勞遮羞臉,
這件事比鱉不如還低一扎!
不轉眼則天戴了沖天帽,
沒志氣的中宗又是個呆巴。
唐明皇雖是平了韋後的亂,
他自己的腔像也難把口誇。
洗兒錢親自遞在楊妃手,
赤條條的祿山學打哇哇。
最可恨碭山賊子坐了御座,
只有個殿下的猢猻摑他幾摑!
從此後朱溫家爺們滅了人理,
落了個扒灰賊頭血染沙。
沙陀將又做了唐皇帝,
不轉眼生鐵又在火灰上爬。
石敬瑭奪了他丈人的碗,
倒踏門的女婿靠著嬌娃。
李三娘的漢子又做了劉高祖,
咬臍郎登極忒也軟匝。
郭雀兒的兵來擋不住,
把一個後漢的江山又白送給他。
姑夫的家業又落在他妻侄手,
柴世宗販傘的螟蛉倒不差。
五代八君轉眼過,
日光摩蕩又屬了趙家。
陳橋兵變道的是「禪了位」,
那柴家的孩子他懂的什麼?
你看他作張作致裝沒事,
可不知好湊手的黃袍那裡拿?
「有大志」說出得意話,
那個撒氣的筒子吃虧他媽!
讓天下依從老婆口,
淨落得燭影斧聲響嗑叉!
此後來二支承襲偏興旺,
可憐那長支的癡兒活活嚇殺。
你看那遠在兒孫又報應,
五國城捉去的是誰的根芽?
康王南渡嚇破了膽,
花椒樹上的螳螂爪兒麻。
他爹娘受罪全不管,
干操心的忠臣嘔血蠱了瘡疤。
十二道金牌害了岳武穆,
那講和的秦檜他不打死蛇。
這其間雄赳赳的契丹阿骨打,
翻江攪海又亂如麻。
三百年的江山倒受了二百年的氣,
那掉嘴的文章當不了廝殺!
滿朝裡咬文嚼字使干了口,
鐵桶似的乾坤半邊塌。
臨末了一個好躲難的杭州又失了守,
教人家擔頭插盡江南花!
文天祥腳不著地全沒用,
陸秀夫死葬魚腹當了什麼?
說不盡大宋無寸乾淨土,
你看那一個漢寢唐陵不是棲鴉?
從今後鐵木真的後代又交著好運,
他在那斡難河上發了渣。
元世祖建都直隸省,
把一個花花世界喝了甜茶。
看他八十八年也只是閏了個大月,
那順帝又是不愛好窩的癩蛤螅
這正是有福的妨了沒福的去,
眼見這皇覺寺的好漢又主了中華。
接前文再講上一輩新今古,
明太祖那樣開國賢君古也不多。
真天子生來不是和尚料,
出廟門便有些英雄入網羅。
不光是徐、常、沐、鄧稱猛將,
早有個軍師劉基賽過蕭何。
駕坐南京正了大統,
龍蟠虎踞掌山河。
這就該世世的平安享富貴,
誰料他本門的骨肉起干戈!
四子燕王原不是一把本分手,
生逼個幼主逃生作頭陀。
莫不是皇覺寺為僧沒會了願?
又教他長孫行腳歷坎坷!
三十年的殺運忒苦惱,
宰割了些義士忠臣似鴨鵝。
鐵鉉死守濟南府,
還坑上一對女嬌娥。
古板正傳的方孝儒,
金鑾殿上把孝棒兒拖。
血瀝瀝十族拐上了朋友,
是他那世裡燒了棘子乖了鍋!
次後來景清報仇天又不許,
只急得張草楦的人皮手干搓!
到英宗命該充軍道是「北狩」,
也用不著那三聲大炮二棒鑼。
這幾年他兄弟為君翻〔火專〕餅,
淨贅上個有經濟的于謙死在漫坡!
正德無兒取了嘉靖,
又殺了些好人干天和。
天啟朝又出了個不男不女二尾子貨,
和那奶母子客氏滾成窩。
崇禎爺他掃除奸黨行好政,
實指望整理乾坤免風波。
誰知道彰義門開大事去,
那煤山上的結果那裡揣摩?
莫不是他強梁的老祖陰騭少,
活該在龍子龍孫受折磨!
更出奇真武爺顯聖供養的好,
一般的披散著發赤著腳。
為什麼說到這裡便住了手?
只恐怕你鐵打的心腸也淚如梭!
周京無人吊禾黍,七雄按劍分周土。
秦人匹馬出函關,六王割地愁為虜。
宜陽古堞故韓都,地接強秦爭戰苦。
謀窮運去竟亡國,從長蘇秦亦何補。
諸侯已盡秦巍巍,嬴氏已亡秦不知。
始皇自是呂家子,宗廟薦享真何為。
山河百戰移陵谷,宮殿成塵埋寶玉。
秋風壞塚長荊榛,落日空城散樵牧。
今古悠悠共一丘,爭強蝸角欲何求。
誰似令威仙骨健,千年重向故鄉游。